“你说什么?姜棠去敲了登闻鼓?”
柳氏惊愕地瞪大了眼,“这怎么可能?”
“大夫人,是真的。”
丫鬟吓得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方才去前院采买的小厮回来,说二姑娘拖着三个男子,去敲了登闻鼓。”
柳氏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撞在紫檀木桌沿上,桌上的青瓷茶盏 “哐当” 一声翻倒,
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僵硬地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地试探:“三个男子?什么男子?”
“奴婢不知,听说那三个男子都已经死了,二姑娘是拖着他们去敲的登闻鼓。”
柳氏脑子轰然一响,只觉得自己的猜测成了真,再开口时,脸色都白了:“死了?……”
不会的,兄长怎么可能死了,死在一个手无缚鸡的姑娘手中,一定是弄错了,对弄错了。
“大夫人,二姑娘敲登闻鼓的时候围了好多人,如今上京城到处都在猜测,您为何要杀她。”
顿了顿,丫鬟轻声道:“二姑娘状告,您雇凶杀人,还有个什么怀乡县令,柳知远诈死。”
柳氏僵在原地,脑子里的那根弦砰地一下就断了,脑中只剩下一个声影,柳知远诈死!
兄长假死的事情,被捅破了!
姜棠真的没死,不仅没死,还拖上兄长敲响了登闻鼓!
登闻鼓一响,圣上亲审,此刻人已经进了大理寺……便是再无转圜余地!
她脚下一软,跌坐在椅子里,迟迟不语。
“姜棠被关进大理寺了,这是真的吗?”
姜之瑶听到这消息的先是不相信,随后是震惊,她为何拼了命要也敲鼓,这里面发生了何事,她越想越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柳氏的手笔,在季府一刻也待不下去,急匆匆地赶来。
柳氏惊愕地看向姜之瑶:“你怎么来了?……”
“先告诉,姜棠是怎么回事,是你做的吗?”
柳氏迟疑了片刻,打量着姜之瑶,闭了闭眼,算是默认。
姜之瑶突然笑了起来:“敲登闻鼓,可是要先挨三十板子的,真的是自己找死!怕是没等告状人就先死了。”
柳氏猛地稚直起身,眼睛蓦地亮了。
是了,瑶儿说的没错,这三十板子下去,恐怕是人都没了,没了原告,此案就不成立了!
“你快回府去,此事你从头到尾都不知情,不要牵扯进来!”
柳氏蹙眉,一边催促道,一边将她往外推。
“不是,我还没问清楚呢……”
“你便是姜家大夫人,柳如烟?”
未等她把姜之瑶推出院子,迎面就对上一群人,为首的人竟然是大理寺的少卿关山。
柳氏腿一软,身子朝后踉跄了两步,扶着门框:“何事?”
关山抬眼,望向柳氏,朝着身后一挥手:“姜家二姑娘状告你雇凶杀人,证据确凿,请大夫人跟我们去大理寺问话。”
语毕,身后的人一左一右架着柳氏的胳膊。
“我陪你一起去。”
柳氏猛地一顿,面上凶狠:“你一个姜家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我需要你陪?回的季府!”
姜之瑶瞪大了眼,不可思议极了:“你说我……”
关上扫了柳氏一眼,口吻坚定:“都这种时候了,撇不撇清清关系都不重要了,律法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作恶之人,带走!”
这一次,姜之瑶没有再跟上去,果断回了季府。
柳氏说的对,她不能被牵扯上。
姜棠死还是柳氏……都与她无关。
“嘶……”
姜棠是被痛醒的,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的,特别是足底。
第一反应是她没死,第二反应是这足刑可真是疼啊!
手撑着地,缓缓起身,痛的龇牙咧嘴。
“命可真大!”
姜棠吓了一跳,手一抖,整个人又跌回地上。
姜棠转头,看着萧承稷走进来牢房,在自己对面落座,张了张嘴:“六皇子?”
萧承稷脸上嫌弃的表情毫不掩饰,朝着身后勾了勾手,身后的人上前去扶她。
“嘶……”
姜棠被人扶着胳膊,推坐了起来,稍微一动就牵扯了足底的伤,痛的两眼泪汪汪的。
她缓缓地靠着墙,喘了好一会气才缓过来,朝着对面的萧承稷望去,还不等她张口,便先出声道:“你知不知道,登闻鼓一响,意味着什么?”
“……什么?”
萧承稷深深看了她一眼:“柳知远诈死一案,由大理寺卿主理会同刑部,二部共审;至于,你大伯母雇凶杀人一案,即便是证据确凿,也是杀人未遂,柳知远独揽了罪行,那柳氏顶多就是个杖责!值得吗?”
姜棠的眼睫微微一颤。
“柳知远寻人替死,太过荒唐,我险些被人灭口,侥幸活下来。若连让他们受一顿杖责的公道都求不来,那这登闻鼓敲得,这牢狱之灾受得,才是真的不值。”
“可是如此一来,姜二姑娘的名声,甚至你往后在姜府毫无立足之地了,也值得吗?”
姜棠朝着牢房看了一圈,勉强笑了笑:“殿下说的,好似我从前在姜府有立足之地似的,还有这名声,姜棠从出生起,就没有那东西。”
忽地想起什么,萧承稷笑了,谢蘅评价这位姜姑娘,无法无天,桀骜不驯,的确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
可惜了,谢蘅没亲眼瞧见,这位姜二姑娘敲登闻鼓英姿飒飒的模样!
他话锋一转,“不过,但凡是人,便该有畏惧,有忌惮,你说呢,姜姑娘?”
姜棠唇畔的苦笑敛去,“殿下的意思是?”
萧承稷起身,看向姜棠,正色道:“姑娘既进得来,也得出得去,官府能断案,却断不了家务事!”
姜棠神色微动。
看出她面上有疑惑,萧承稷淡声道:“你父亲在陛下面前称,雇凶杀人实属无稽之谈,柳知远当年获罪,曾向你大伯母求助。是那柳知远怀恨在心,肆意报复!”
姜棠默然不语。
萧承稷定定地看着她:“一旦坐实是诬告,姑娘可知道,是什么罪?”
该说的,他说完了,萧承稷起身,踏出牢房门。
姜棠低眉敛目,缓缓启唇:“杖一百、徒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