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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都市言情 > 十八岁,是大统领 > 第143章 最高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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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黑兰,库姆(qom)。7月6日,凌晨。最高领袖官邸深处一间简朴的祈祷室内,只有一盏小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在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晃动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旧书、檀香和老年人身上特有的沉滞气息。

阿亚图拉·赛义德·阿里·哈梅内伊(Ayatollah Seyyed Ali Khamenei)倚靠在简单的坐垫上,身上裹着黑色的教士长袍,头缠黑色的头巾,布满老年斑和深深皱纹的脸上,双目紧闭,呼吸缓慢而沉重。八十六岁的高龄和长年累积的疾病,让他的身体如同一艘在风浪中缓慢航行的旧船,而他的意志,仍是这艘船不容置疑的船长。

在每日例行的深夜祈祷和沉思后,极度的疲惫终于将他拖入了不安的睡眠。然而,这并非宁静的休憩,而是一场异常清晰、充满错位感的梦境。

他不再是那个垂垂老矣、手握至高权柄的最高领袖。他变回了那个四十多岁、面容清癯、眼神中燃烧着理想主义火焰和革命激情的赛义德·阿里·哈梅内伊。他穿着一件普通的灰色外套,挤在德黑兰大学校园外汹涌的人潮中。空气中不再是檀香,而是呛人的尘土、汗味、燃烧轮胎的刺鼻烟雾和一种近乎癫狂的集体亢奋。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如同海啸般冲击着耳膜:“独立!自由!伊斯兰共和国!”(Esteghlal! Azadi! Jomhuri-ye Eslami!)“打倒国王!”(marg bar Shah!)

天空中,伊朗帝国空军的战斗机低空呼啸而过,引起人群一阵恐慌和更愤怒的咒骂。远处,有枪声零星响起。他看到年轻的学生、工人、巴扎商人、甚至包着头巾的妇女,脸上都带着一种混合着恐惧、愤怒和无限希望的狂热表情。他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参与创造历史的巨大激动。伊玛目霍梅尼即将从流亡中归来,数千年的君主制即将被人民的意志推翻,一个全新的、基于古兰经和圣训的“伊斯兰共和国”即将诞生!这是真主的意欲!

场景骤然切换。他站在一架敞篷卡车的后车厢里,与一群革命卫队(当时还只是松散的革命志愿者)的年轻人在一起,卡车在欢呼的人群中艰难前行。人们向他抛洒鲜花和糖果,伸出手试图触摸他,仿佛触摸到革命的化身。他感到一种巨大的、几乎令人眩晕的使命感和社会任感。他们是“被压迫者”的代言人,要铲除暴政,建立世间真正的正义。

但梦境开始扭曲。欢呼声渐渐变成了哭泣和哀嚎。他看到一个年轻的革命卫队成员,脸上还带着稚气,却在街垒后面,用一把老旧的步枪向阴影处射击,然后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子弹击中胸口,鲜血染红了他破旧的夹克。男孩的眼神充满了困惑和痛苦,望着他,仿佛在问:“为什么?”

他看到曾经并肩作战的同志——那些“人民圣战者组织”(mujahedin-e Khalq)的成员、自由派民族主义者、左翼知识分子——他们的面孔在人群中变得模糊,然后被贴上“反革命”、“异端”、“外国间谍”的标签,从欢呼的队伍中消失,被拖进阴暗的监狱,甚至倒在行刑队的枪口下。理想主义的红色,渐渐被派系斗争和清洗的血色所覆盖。

梦境再次跳跃。他站在贝赫什特·扎赫拉(behesht-e Zahra)公墓,参加一场浩大的葬礼。棺材上覆盖着国旗,但他看不清死去的是谁,也许是两伊战争中无数的“殉道者”之一。寒风凛冽,妇女们的恸哭声撕心裂肺。他发表着激昂的演讲,赞扬殉道者的光荣,谴责萨达姆的侵略和美国“大撒旦”的支持。但内心深处,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问:这无尽的牺牲,真的换来了“独立”和“自由”吗?还是换来了更严密的封锁、更孤立的世界和更沉重的战争创伤?

梦境变得光怪陆离。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空旷的、类似议会大厅的地方,但四周一片虚无。对面,站着那个年轻的、四十多岁的自己——眼神清澈,充满激情,但也带着未经世事的理想化。

年轻的哈梅内伊直视着他,目光锐利,开口问道,声音在虚无中回荡:

“我们成功了吗?阿里?”

年老的哈梅内伊沉默着。

“我们赶走了国王,驱逐了美国顾问,建立了伊斯兰共和国。但是,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年轻人想逃离这个国家?为什么还有人在深夜被从家里带走,只因在网络上说了几句话?为什么我们的朋友越来越少,敌人越来越多?”

“我们说要公正,但为什么巴扎里的特权阶层越来越富,而普通人还在为面包和汽油排队?”

“我们说要独立,但为什么我们的经济命脉依然被国际制裁扼住喉咙,需要偷偷摸摸地与东方或西方做交易?”

“我们反抗暴政,但为什么……我们自己建立的系统,也充满了恐惧、告密和不容异见?”

年老的哈梅内伊想要反驳,想说出那些他在公开场合重复了无数次的理由:敌人的阴谋、历史的必然、扞卫革命纯洁性的必要代价……但话到嘴边,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在年轻自己那双清澈而充满质疑的眼睛注视下,所有精心构建的政治修辞都开始崩塌。

年轻的幻影向前一步,语气带着悲伤:“看看你现在,阿里。你住在戒备森严的官邸里,被层层保护,也层层隔绝。你还能听到街头真实的声音吗?还是只听到你想听到的报告?你掌控着巨大的权力,但你是否也被这权力所囚禁?我们当年梦想的,是一个让所有人充满希望的家园,还是一个……用意识形态和枪杆子维持的堡垒?”

“不!”年老的哈梅内伊猛地惊醒,心脏剧烈跳动,呼吸急促。冷汗浸湿了他的内袍。油灯的光芒依旧摇曳,祈祷室寂静无声,只有他粗重的喘息。梦境的余波如同冰冷的潮水,冲刷着他苍老的灵魂。

是梦。只是梦。

但为何如此真实?

他缓缓坐直身体,双手微微颤抖。是因为年龄吗?临近生命的终点,开始回顾与反思?还是因为……外部世界那场名为“星火革命”的风暴,以及那个年轻美国女总统带来的、不可预测的挑战,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连他自己都很少触碰的某个角落?

他闭上眼,试图驱散梦境的阴影,重新凝聚那个坚不可摧的最高领袖的意志。革命就是革命。它必然有代价,有阵痛,有不得已的抉择。妥协?与“大撒旦”缓和?那是对无数殉道者鲜血的背叛!霍梅尼的道路是唯一正确的道路,必须坚持到底……

然而,梦中那个年轻自己的诘问,如同幽灵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我们成功了吗?”

就在这时,祈祷室外传来极其轻微、谨慎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威严,尽管带着一丝疲惫。

他的心腹助手,一位资深的教士,悄无声息地走进来,躬身低语:“领袖阁下,外交部长阿拉格齐有紧急信息,关于……与美方接触的最新进展。他请求即刻汇报。”

哈梅内伊抬起眼,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神深邃如古井,所有的脆弱和疑虑已被深深掩藏,只剩下属于最高决策者的冰冷与审慎。

“让他进来。”他淡淡地说道,声音平稳,不容置疑。

助手躬身退出。哈梅内伊整理了一下衣袍,端坐在坐垫上,仿佛一尊历经风雨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