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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穿越万古的佛号,如同温煦的阳光,瞬间驱散了落花洞深处积郁的阴寒与死寂。乳白色的钟乳石光辉似乎都变得更加柔和,连那漆黑如镜的弱水,表面荡漾的涟漪也平复了许多,倒映着那朵徐徐升起的金色光莲,以及莲座上宝相庄严的僧人虚影。

林生单膝跪地,拄着“斩孽”断剑,惊疑不定地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数。这僧人虚影气息祥和,与之前守洞人骸骨的苍凉威压、“镜魇”的诡异怨毒、圣蛊的蛮荒霸道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宁静力量。他甚至能感觉到,手腕上那一直隐隐作痛的焦痕,在这佛光笼罩下,都舒缓了许多。

僧人虚影的目光扫过瘫软在地、气息微弱的青萝夫人,眼中悲悯之色更浓。他并未再看那尊光芒黯淡的九头蛇图腾,似乎对那所谓的圣蛊力量并不在意。最终,他的视线完全落在了林生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手腕那圈焦黑的“虚无印记”上。

“小施主,”僧人的声音直接在林生心间响起,温和而清晰,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沧桑,“你手中之剑,名为‘斩孽’,乃上古大能采首山之铜,融浩然正气与寂灭道韵所铸,专斩世间一切纠缠因果、业力孽缘。你能挥动它,斩却‘镜魇’,断去圣蛊契约,已是机缘造化。”

林生低头看了看手中锈迹斑斑的断剑,没想到它来历如此之大。

“但,”僧人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此剑斩得了有形之孽,却难断无形之因。你身上这‘虚无印记’,其根源,并非某种具体邪祟,而是源自‘虚无之海’的投影,是‘道噬’在你魂魄上烙下的‘坐标’。”

“虚无之海?坐标?”林生不解。

“天地之外,有无尽虚无,谓之‘海’。‘道噬’,便是那片‘海’中诞生的、以‘存在’本身为食的诡异生灵。它无形无质,不属五行,超越阴阳,寻常道法、佛法、蛊术,非但不能伤它,反而可能成为它的资粮。”僧人缓缓解释,虚影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林生,看到了那冥冥中存在的恐怖,“它标记你,是因为你的魂魄本质,或者说,你传承的茅山道统,对它有特殊的‘吸引力’。”

林生心中冰凉,这与祖师爷和林九霄的警告不谋而合。

“前辈,可有办法祛除这印记?”这是林生最关心的问题。

僧人虚影微微摇头:“印记已成,如同种子深植。强行祛除,如同剜肉补疮,恐伤及魂魄根本,甚至可能提前引来‘道噬’本体降临。此印记,斩孽剑……亦斩不断。”

连斩孽剑都斩不断?林生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破灭。

“不过,”僧人话锋再转,虚影抬起手指,指向林生的心脏位置,“印记无法祛除,却不代表无法应对。‘道噬’所噬,乃‘道魂’,乃修行者依仗法力、神通而产生的‘存在之痕’。若能明心见性,悟得‘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心无所住,念无所执,则‘道魂’自敛,‘存在之痕’自淡。届时,这印记对你而言,不过镜花水月,虽在而无扰。‘道噬’亦将对你失去兴趣,如同海中巨鲸,不会在意一滴无味之水。”

明心见性?无我相?

林生听得似懂非懂。他只是个半路出家的茅山小子,连最基本的炁感都微弱不堪,如何能领悟这等高深的佛理境界?

“前辈,我……我恐怕做不到……”林生苦涩道。

“痴儿。”僧人虚影慈悲一笑,“非是让你即刻顿悟。而是指你一条路径。你身负茅山传承,又得‘斩孽’认可,已非凡俗。日后行走,当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降伏其心,不为外物所动,不为力量所惑,方能在这万丈红尘、诸般劫难中,寻得一线生机。”

他顿了顿,虚影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落花洞的阻隔,望向了遥远的方向。

“苗疆非你久留之地。此间事了,当往西行。”

“西行?”

“西方有金光明法,有金刚怒目,亦有菩萨低眉。或有一线机缘,能助你稳固心神,对抗那‘虚无’侵蚀。”僧人虚影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飘渺,那朵金色光莲和他的身影也开始缓缓变得透明,“切记,慎用‘斩孽’。此剑斩孽,亦承业。每斩一孽,便承一业。业力深重,恐反噬己身,堕入无间……”

话音渐渐消散,那僧人的虚影连同金色光莲,最终化作点点金色的光尘,如同萤火般,缓缓沉入那漆黑的弱水之中,消失不见。空间内那祥和的佛光也随之敛去,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死寂与冰冷。

只有平台上的一片狼藉,以及僧人最后那番振聋发聩的话语,证明着他的存在。

林生怔怔地跪在原地,回味着僧人的话。

无法祛除印记,只能通过“明心见性”来淡化自身“存在感”,让“道噬”失去兴趣?这方法听起来虚无缥缈,但似乎是目前唯一的理论上的生路。

西行?西方……是指西域?还是更遥远的吐蕃之地?

他看着手中沉寂的“斩孽”断剑,想起僧人关于“承业”的警告。方才斩灭“镜魇”、中断圣蛊契约,自己是否已经背负了沉重的业力?

他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与茫然。本以为进入落花洞能找到直接解决问题的方法,没想到只是得到了一个更加艰难、更加漫长的指引。

“咳咳……”

一阵微弱的咳嗽声传来,打断了林生的思绪。

他转头看去,只见青萝夫人不知何时已经苏醒,正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她的脸色依旧苍白,气息萎靡,眼神中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下深深的疲惫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空洞。

圣蛊契约被强行斩断,对她造成了难以挽回的道基之伤。

她看着林生,看着他手中的断剑,眼神复杂,有愤怒,有不甘,但最终,都化为了认命般的苦涩。

“没想到……最后……是你……”她声音沙哑,带着自嘲,“斩断了我……唯一的希望……”

林生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情蛊的联系依旧存在,他能感觉到青萝夫人此刻内心的虚弱与绝望,远胜于身体的创伤。

青萝夫人看着他茫然又带着一丝戒备的眼神,忽然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放心……现在的我……已无力……再控制你做什么了……”她喘息着,目光转向那尊黯淡的九头蛇图腾,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痛楚,“落花洞……圣蛊……呵呵……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骗局……所谓的圣女……不过是……献祭给‘祂’的……祭品……”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闭上了眼睛,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已耗尽。

林生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五味杂陈。这个亦正亦邪、手段狠辣的女人,最终也落得如此下场。

他挣扎着站起身,将“斩孽”断剑小心地收回怀中(他发现这断剑似乎能随意变化大小,方便携带),又捡起那枚掉落在地的幽蓝骨戒。骨戒依旧冰冷,但那股警告的悸动已经消失。

他走到平台边缘,望着那漆黑的弱水,回想起僧人的话语,又想起水中那恐怖的倒影。

明心见性……西行……

前路依旧漫漫,危机四伏。

但至少,他知道了方向。

他最后看了一眼瘫倒在地的青萝夫人和那尊圣蛊图腾,转身,沿着来时的玉石小径,步履蹒跚地,向着落花洞外走去。

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乳白色光辉与深邃黑暗的交界处。

而在他身后,那平静的弱水水面上,在他看不见的角度,一丝极其细微的、与之前“镜魇”同源、却更加隐晦的黑色流光,如同狡猾的水蛇,悄然滑过,没入了岸边岩石的阴影之中,仿佛在酝酿着新的未知。

落花洞的秘密,并未完全揭示。

林生的征途,也远未结束。

西行之路,等待他的,将是另一片广阔天地与全新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