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的眼神在听到这个问题时,明显地闪烁了一下,她下意识地避开了岩罕的注视,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紧紧绞在一起的双手上,声音更低了一些:“是…是组织上的工作安排…需要…我服从分配…”
“是吗?仅仅是服从分配这么简单?”岩罕的语气依旧平稳,但问题却如同手术刀般精准。
“那么,陈明远教授呢?你这次来到埃塞,来到奥罗米亚州,与你那位在国内地质学界享有盛誉的导师…他的安排,是否也有着某种关联?”
“陈教授?!” 听到这个仿佛带有魔力的名字从岩罕口中说出,刘玉的身体猛地剧烈颤抖了一下,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
她倏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声音都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有些变调:“你…你怎么会知道陈教授?你们…你们调查过我?!”
“我们不只知道陈明远教授是你的恩师和引路人。”岩罕的声音放得更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我们还知道,大约在三年前,陈教授带领一支地质科考队在埃塞俄比亚进行野外勘探时,与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神秘失踪,至今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你这次被派驻的‘曙光’公路项目所在地,奥罗米亚州边境区域,恰好离陈教授当年失踪的最后已知活动地点…非常之近。刘玉同志,请你告诉我,这一切,难道都仅仅是…巧合吗?”
刘玉深深地低下了头,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侧脸,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只能看到她那双紧紧绞在一起、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的双手,暴露了她内心正在经历的激烈挣扎和巨大的痛苦。
病房里陷入了长时间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床头柜上那个电子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微弱的“嘀…嘀…”声,像是在为这段难熬的时光读秒。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刘玉才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眼中已经盈满了无法抑制的、晶莹的泪水,顺着她苍白消瘦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陈教授…他不仅仅是我的导师…”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他…他还是我父亲多年的至交好友,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我这次…
我这次主动向上级申请,千方百计地争取来到埃塞,来到这个艰苦的边境项目…确实…确实是存了私心…我想…我想暗中调查…调查陈教授他当年…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会…会人间蒸发…”
“暗中调查?为什么是暗中调查?”靠在门边的张建国终于忍不住,插嘴问道,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种事情,完全可以通过正规的外交渠道,或者向驻在国的相关部门正式提出协查请求啊!你一个姑娘家,人生地不熟的,玩什么孤胆英雄?”
“因为…因为…”刘玉用力地咬住了自己已经失去血色的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一种深切的担忧。
“因为陈教授在失踪前大概半个月…给我发的最后一封加密邮件里…非常严肃地警告过我…说他这次的发现…可能…可能会触及到某些…
势力极其庞大、手眼通天的大人物的核心利益…他让我…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声张…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不要轻易通过官方渠道去追查…他说…那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岩罕与张建国几乎是同时交换了一个无比凝重、心照不宣的眼神。
岩罕身体微微前倾,继续用那种既能给予压力又能带来奇异的安定感的语气问道。
“陈教授在邮件里,有没有具体提到…他究竟发现了什么?是什么样惊天动地的发现,能让他这样的国宝级专家都感到如此忌惮,甚至预感到会有生命危险?”
刘玉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需要借助这个动作来积蓄足够的勇气,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
但在寂静的病房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他说…他在奥罗米亚州西北部的原始山区…通过遥感数据和初步的地表勘探…发现了一个规模极其巨大、品位很可能超乎想象的特大型稀土矿床…而且…”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而且他根据一些…一些异常的物理和化学指标推测…这个稀土矿床…可能…可能并不‘纯净’…它很可能…伴生有…有放射性极强的…核材料…”
病房里的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彻底抽空了!陷入了死一般的、令人心脏都为之骤停的寂静!
张建国下意识地挺直了原本有些懒散靠在墙上的身体,脸上的玩世不恭瞬间被极度的震惊和严肃所取代。
就连一向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岩罕,瞳孔也是猛地收缩,握住椅子扶手的右手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
“核材料?!”岩罕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声音依旧平稳,但其中蕴含的震惊却难以完全掩饰。
“你能确定吗?陈教授在邮件里,明确提到了‘核材料’这个具体的词汇?还是仅仅是一种基于异常数据的…推测?”
“陈教授…他在邮件里用的词非常肯定…”刘玉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还在不停地流淌,但眼神却因为回忆而变得清晰起来。
“他说…这个稀土矿的放射性背景值异常偏高…远远超出了正常稀土矿的范围…他怀疑…极有可能伴生有具有工业开采价值的铀矿…甚至…可能不止是铀…他还特别提到…
在那一带活动的…除了本地部落和零散的非法采矿者…他还多次目击到一些…行为诡秘、装备精良、明显不是当地人的…外国人在频繁活动…似乎在…在寻找着什么…”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吱呀”一声轻轻推开,夜枭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探了进来,他的脸色异常凝重,甚至比平时还要冷峻几分。
他对着岩罕快速而清晰地汇报:“头儿,刚收到使馆转来的紧急消息!大约半小时前,埃塞军方派出的、负责护送刘玉同志前往博莱国际机场的车队,在距离机场还有大约十五公里的城郊快速路上…遭遇了精心策划的伏击!”
“什么?!”岩罕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了一阵风,“具体什么情况?对方有多少人?使用什么武器?我们的护送人员和替身伤亡情况如何?!”他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子弹般射出。
“根据埃塞军方现场指挥官传回的第一份战报,”夜枭语速极快地回答,条理清晰,“伏击者人数在八到十人左右,训练有素,战术配合娴熟。他们使用了RpG-7火箭筒和至少两挺pKm通用机枪,火力非常凶猛。
护送车队首尾的两辆‘悍马’军车被火箭弹直接命中,完全损毁,但是…”他特意强调了一下,“…万幸的是,按照我们事先制定的应急预案,刘玉同志本人并不在那支车队里。
乘坐那支车队的,是我们精心安排的一名身形与刘玉同志相似、经过基础训练的女队员扮演的替身。她在埃塞士兵的拼死保护下,已经安全撤离现场,只受了些轻度和惊吓,并无生命危险。”
坐在病床上的刘玉听到这个消息,惊恐地用双手捂住了嘴,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血色尽褪,如同白纸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