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归轩带着一身风尘与难以言喻的疲惫,悄然回到了皇宫。
她没有丝毫停歇,立刻换上常服,将那颗来之不易的百毒不侵丸小心藏于袖中,只带了福海和两名绝对心腹的潜影卫,微服出宫,直奔丞相府。
相府内外,守卫森严,气氛凝重。
见到陛下亲临,守卫们皆是大惊,慌忙跪迎。
贺归轩摆手制止了他们通传,径直走向林宥霆养病的内院。
房间内弥漫着浓郁的药味,林宥霆安静地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中透着一股灰败的死气,唇色泛紫,呼吸微弱。
御医们束手无策,只能勉强用珍贵药材吊着林宥霆的性命,阻止毒素彻底侵蚀心脉。
见到陛下亲临,众人皆惊,慌忙跪迎。
贺归轩的心狠狠一揪,快步走到床边。
她挥退了所有闲杂人等,只留福海在门外守着。
看着林宥霆毫无生气的模样,她鼻尖一酸,强忍住泪意。
她颤抖着手,从袖中取出那颗莹润的丹药,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头,将丹药送入他口中,又喂了些温水,助其咽下。
丹药入口即化,药效发作得极快。
不过片刻,林宥霆脸上那层灰败的死气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唇上的紫色也逐渐转为淡红。
他微弱的呼吸变得平稳有力起来,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
贺归轩紧紧盯着他,不敢眨眼。
丹药入口即化,功效堪称神奇。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林宥霆唇上的青紫色便开始缓缓褪去,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原本微弱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起来。
贺归轩紧紧握着他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到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初醒时,他的眼神还有些涣散和迷茫,但很快便聚焦在床前那张满是担忧与疲惫的容颜上。
“馨……陛下?”
他声音沙哑干涩,带着刚醒来的虚弱,却下意识地想要起身行礼。
“别动!”
贺归轩连忙按住他,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适?”
林宥霆微微运功,惊异地发现体内那纠缠不去、令他无力抗拒的剧毒竟已消失无踪,只剩下一些失血和力竭后的虚弱。
他看向贺归轩,眼中充满了震惊与询问:
“毒……解了?陛下,您用了何物?这……”
他的问题戛然而止。
因为离得近了,他才真正看清她的模样。
尽管她极力掩饰,但那眼底深藏的倦色、比离京前更加清减的脸颊,以及……身上那股若有若无、仿佛历经风霜奔波后尚未完全散去的气息,都让他心头猛地一沉。
一个荒谬而可怕的念头窜入他的脑海。
他昏迷的这些时日,外界定然发生了大事!
而能让她在产后还不足月就变成这般模样,甚至能拿出这等解毒圣药……
他猛地反手握紧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贺归轩微微蹙眉。
“陛下!”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而严厉,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怒气,
“臣昏迷了多久?这段时间……您做了什么?!您的身体……”
就在这时,奉命守在门外的福海,因听到屋内动静,隔着门低声禀报了一句:
“陛下,京中传来消息,河阳郡堤坝已彻底稳固,灾民安置妥当,百姓皆称颂陛下仁德,万岁之声不绝于野。”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林宥霆的理智。
河阳郡?
堤坝?百姓称颂?
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她竟然……
竟然在他昏迷的时候,拖着产后虚弱的身体,亲赴洪水险地!
巨大的后怕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他的全身,紧接着是滔天的怒火与难以言喻的心疼!
“贺归轩!”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第一次如此失态地直呼她的名讳,猛地从床上坐起,不顾牵动伤口带来的疼痛,双目赤红地瞪着她,
“你……你怎么敢!你怎么能!”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担忧而颤抖:
“那是洪水!是疫病横生之地!你才生下烨儿和宁儿多久?!一个月还不到!你的身子还没养好!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万一……万一你……”
后面那个“出事”的字眼,他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要一想到那种可能,他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几乎要窒息。
贺归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震住了。
她想过他会担心,会后怕,却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看着他赤红的双眼和因为极度恐惧与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她心中那点因为被他吼叫而升起的不悦,瞬间被一股酸涩的暖流取代。
“我……我没事。”
她试图解释,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些,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河阳的危机也解除了……”
“好好的?”
林宥霆猛地打断她,目光锐利地扫过她难掩倦容的脸和她下意识护着小腹的手,
“你这叫好好的?!贺归轩,你是一国之君不假,但你也是一个女人,一个刚刚生产的母亲!你怎能如此不爱惜自己?!”
他的质问如同重锤,敲在她的心上。她知道,他是真的怕了,真的心疼了。
“你还亲赴河阳?!”
林宥霆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惊与滔天的怒火,
“您……您身子尚未恢复!您怎能……怎能亲涉险地?!那是洪水!是瘟疫可能横行之地!您是一国之君,岂可如此不顾自身安危!!”
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苍白的脸上因激动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抓住她手腕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从未用如此严厉、甚至堪称冒犯的语气对她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