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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影卫的调查尚未有最终定论,宣仪宫那边却先一步传来了“意外”消息。

柔妃娘娘在御花园散步时,不慎踩到湿滑的青苔,摔了一跤,虽经太医全力救治,但龙胎终究未能保住,已然小产。

消息传来,贺归轩正在批阅《帝国公报》下一期的内容草案。

她笔尖微微一顿,随即面不改色地继续写下朱批,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福海垂手侍立在下,心中明镜似的,知道这“意外”背后,少不了潜影卫那不见光的手笔。

陛下既然说了“不能留”,那这孩子就绝无可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柔妃宫中自然是哭天抢地,一片愁云惨雾。

柔妃本人更是“悲痛欲绝”,几次“晕厥”过去。

贺归轩按例赏赐了些药材补品以示安抚,却也仅此而已,未曾亲自前去探望,冷淡的态度让后宫诸人暗自揣测,陛下对这位异族公主,似乎并无多少真情。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柔妃小产之事,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迅速在朝堂上激起了另一层更为深远的波澜。

几日后的早朝,政务奏对刚毕,一位须发皆白、位列三公的耄耋老臣,太傅崔琰,在两名内侍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出列,手持一封早已准备好的奏疏,声音苍老却异常清晰:

“陛下!老臣冒死进谏!近日宫中不幸,柔妃娘娘痛失龙裔,臣等闻之,无不痛心疾首!然,此事亦再次警示我等,国本不固,社稷难安啊!”

他顿了顿,浑浊的老眼望向御座,语气沉痛而恳切:

“陛下承继大统,文治武功,威加海内,尤以北击蛮族、西平戎狄、大兴文教之功,堪称一代明主!然,陛下登基至今,中宫空悬,子嗣犹虚!此实非国家之福,亦非万民之愿!”

又有数位同样年高德劭、思想守旧的老臣随之出列,齐声附和:

“崔太傅所言极是!陛下,皇嗣乃国朝根本!唯有早定国本,诞育龙子,方能安天下臣民之心,保江山永固啊!”

“恳请陛下以社稷为重,广纳妃嫔,雨露均沾,早日为我大雍开枝散叶!”

一时间,请求皇帝尽早拥有子嗣的呼声,在宣政殿内此起彼伏。

这些老臣,或许其中不乏真心为国的考量,但更多的,是源于根深蒂固的宗法观念,以及对皇帝无后可能引发皇位继承动荡的深深忧虑。

他们未必是针对贺归轩本人,而是针对“皇帝”这个位置必须履行的职责。

贺归轩端坐龙椅之上,旒珠后的面容看不真切,只有紧抿的唇角泄露了她此刻内心的冷意与嘲讽。

子嗣?

她一个女子,怎么去“广纳妃嫔”,如何去“开枝散叶”?

难不成宣布自己是女子?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简直是她坐在这个位置上,所面临的最荒谬、也最无解的难题!

以往她还可以用年轻、国事繁忙、甚至“身体需要调养”来暂时搪塞,但如今,随着时间推移,柔妃的“小产”如同一个导火索,再次将这个她极力回避的问题尖锐地摆到了台前。

她目光扫过下方,那些跪地请求的老臣,其中不乏忠心耿耿之辈,但他们所维护的,是那个他们想象中的、符合传统期待的男性帝王。

若是知道她是女子……

她的目光又与林宥霆相遇,他垂眸而立,面色平静,但贺归轩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紧绷感。

他在为她担忧。

“众卿之心,朕已知晓。”

贺归轩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皇嗣之事,关乎国本,朕岂能不知?然,子嗣缘法,自有天定,强求无益。朕登基以来,夙兴夜寐,所思所虑,无不是江山社稷之稳固,黎民百姓之福祉。北疆西境之烽火方熄,新学新政之根基未牢,此正是百废待兴、需上下同心之时!朕以为,相较于急于绵延后嗣,将眼前政务处理好,使国家强盛,百姓安乐,方是真正的固本之策!”

她试图将话题引回政务,强调治国的重要性。

然而,崔太傅却异常固执,他重重叩首,老泪纵横:

“陛下!治国与延嗣,并非对立之事啊!正因国家百废待兴,才更需要稳定的继承人以安人心!老臣恳请陛下,即便不广纳妃嫔,也当尽早确立皇太弟人选,或从宗室中择其贤者,早定名分,以绝他人非分之想,安朝野上下之心啊!”

立皇太弟?

从宗室择子?

这更是触及了贺归轩的逆鳞!

她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稳定住的朝局,难道要拱手让给那些不知所谓的宗室子弟?

那她所做的一切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一股无名火在她胸中升腾。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动怒。

这些老臣站在礼法和“为国尽忠”的制高点上,若强硬驳斥,只会显得她这个皇帝不顾大局,刚愎自用。

她强压下怒火,语气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太傅及众卿所言,朕会慎重考虑。然,立嗣乃国之大事,需从长计议,岂可仓促而定?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说完,她不再给这些老臣继续进言的机会,直接起身,拂袖而去!

回到御书房,贺归轩屏退左右,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心中一片烦闷。

子嗣的压力,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比以前任何政敌、任何战事都让她感到窒息。

这是她无法用权谋、用武力去解决的死结。

“陛下……”

林宥霆不知何时已跟了进来,站在她身后,声音低沉,

“崔太傅等人,虽言辞急切,却也是出于公心……”

“公心?”

贺归轩猛地转身,眼中带着一丝罕见的脆弱和嘲讽,

“他们的公心,是要一个能生下继承人的皇帝!可朕……”

她的话戛然而止,无法再说下去。

林宥霆看着她眼中那抹难以言说的痛苦,心中一痛。

他上前一步,低声道:

“臣知道……臣都知道。陛下不必为此过于忧心。此事……总有解决之法。”

“解决?如何解决?”

贺归轩苦笑,

“除非朕能凭空变出一个皇子来。”

林宥霆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轻叹:

“车到山前必有路。陛下,眼下还是先应对好朝堂之上的压力。崔太傅等人,臣会设法周旋安抚。”

贺归轩看着他,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负面情绪强行压下。

是的,她不能自乱阵脚。

“你说得对。”

她重新挺直脊梁,恢复了帝王的冷静,

“立嗣之事,能拖则拖。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将新政推行下去,让《帝国公报》发挥作用。只要国势持续强盛,朕的威望足够高,这些声音,终究会被压下去。”

然而,她和林宥霆都清楚,这终究是权宜之计。

“皇帝无后”这个问题,就像一颗埋藏在地下的炸弹,不知何时就会被再次引爆,带来更大的危机。

而这一次朝堂上的风波,也预示着,来自礼法和传统的压力,将成为贺归轩未来帝王路上,最为顽固和持久的对手之一。

她必须找到一条出路,一条既能保住皇位,又能应对这无解难题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