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上的字迹彻底消失了。
那支符笔还悬在半空,血圈静静漂浮。我没有动,手指仍维持着破符指的姿势,指尖发麻,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抽走过一次。
刚才看到的画面不是幻觉。
那个女人是我,但又不像我。她的动作太冷静,眼神里没有犹豫,像在操作一台机器,而不是面对一个生命。她把符笔放进铁盒时,嘴角扬起了一下,不是笑,是一种确认完成任务后的放松。
这不对。
我是被暴雨卷进混沌的,是意外,是随机,是观测者选中了我。可如果这支笔早就存在,如果那个盒子上有编号,如果小萍真的是用我的骨髓培育出来的——那这一切就不是偶然。
我收回手指,掌心合拢。识海深处的混沌幻灵珠开始震动,频率异常,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我立刻调出推演程序,锁定刚才那缕记忆流的源头,反向追踪血迹的生物信息。
数据很快跳出结果:dNA匹配度99.87%,来源个体标记为“心源·萍”。
这个名字跳出来的时候,幻灵珠内部突然泛起一层透明影像。不是全息投影,也不是幻象,更像是某种封存的记忆被触发了。画面里是一个由无数细胞分裂过程拼接而成的小女孩,她在不断生长、分裂、重组,每一次变化都伴随着一段代码般的符文闪过。
是小萍。
但她现在呈现的状态不是实体,也不是意识体,而是一段被加密过的记录,专为某个仪式服务。
我盯着她,开口:“你是谁?”
影像没有回应,但识海边缘开始形成漩涡,像是有力量在试图读取这段记忆。我立刻启动逆向推演,绕过逻辑分析,直接模拟情绪波动路径。我要找的不是真相的结构,而是它最初诞生时的那一瞬间感觉。
画面变了。
一间密闭房间,没有窗户,墙壁是金属材质,地上有排水槽。正中央放着一个透明培养舱,里面漂浮着一个幼小的身体,连接着各种管线。镜头拉近,管壁上刻着编号:x-07。
然后我看到了我自己。
穿的是现代衣服,白衬衫,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我站在培养舱旁边,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正在将一管暗红色液体注入营养液。那液体沉下去的时候,舱内胎儿猛地抽搐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画外音响起,是我的声音,但语调平稳得近乎冷漠:“宿主活性达标,血契绑定完成。”
我站在原地,没动。
这不是回忆。
我没做过这些事。我不记得这个房间,不记得那支注射器,更不记得亲手把另一个“我”送进这个世界。可画面里的每一个细节都真实得无法否认——我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旧伤疤,那是大学做实验时被玻璃划的;我习惯性地用左手扶眼镜,虽然现在我已经不需要眼镜了。
这具身体的记忆和现实对上了。
可行为逻辑完全错位。
就在数据加载完毕的瞬间,识海震荡加剧。那道透明影像开始扭曲,小萍的脸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披着符箓长袍的男人虚影。他从记忆背景中走出来,站在我面前,脸上带着笑意。
是符爻。
他的分身已经被我击碎,可这个影像不是残片,它是独立存在的,像是早就埋在这段记忆里的观察者。
“你终于看见了。”他说。
“这是哪来的?”我问。
“你以为混沌幻灵珠是你捡到的?”他轻声说,“还是说,你觉得‘穿越’真的只是意外?”
我没回答。
他笑了:“她可是用你的骨髓培育的……每一滴血,每一条基因链,都是从你身上取下来的。你以为你在掌控一切,其实你只是容器之一。”
“容器?”
“第一个觉醒的,不一定是最完整的。”他看着我,眼神像在看一件作品,“你负责经历,她负责突破。你们共享同一个起源,但走向不同的结局。”
我脑中轰的一声。
所以小萍不是简单的克隆体。她是计划的一部分,是另一个版本的我,在某个时间线上被提前唤醒,用来测试规则的边界。而我……我只是备份。
“谁做的?”我问。
“你猜呢?”他反问,“是谁给了你幻灵珠?是谁让你活下来?又是谁,一直在看着你走每一步?”
画面突然切换。
黑暗中,两个身影面对面站着。一个是穿着现代装束的我,眼神清明,双手垂在身侧;另一个身穿混元盘古甲,左眼泛着金纹,手中握着半截染血符笔。她们之间没有任何对话,也没有动作,但空气仿佛凝固了,像是某种判决即将落下。
我认出了那个穿甲的人。
那是现在的我。
可对面那个……是过去的我吗?还是另一个我?
我想靠近,想听她们说什么,可识海猛然一震,一股强大的混沌气从幻灵珠核心爆发出来,直接撕碎了整个画面。小萍的影像崩解,符爻的虚影也瞬间湮灭,只剩下那幅对峙图还在燃烧,悬浮在识海中央,久久不散。
我知道是谁动的手。
不是符爻,也不是小萍。是更高层级的存在,可能是群瞳,也可能是无相母。他们在阻止更多信息泄露,怕我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但我已经看到了足够多。
我缓缓闭上眼,把所有线索重新整理:
小萍是我的克隆体,用我的骨髓培育;
血契绑定意味着我们共享生命本源;
符笔能激活,是因为它沾了我的血,也是她的血;
而符爻知道这一切,说明他不是执行者,而是参与者;
最可怕的是——我可能从来就不是“原初”的那个。
如果我是被选中的宿主,那为什么会有另一个我在同一时间线出现?如果“原初之心”只能有一个主人,那我和她,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起点?
这些问题没法现在解决。
我睁开眼,识海恢复平静,但那幅对峙图依然存在,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我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层残影。温度很低,像是碰到了冰面。
就在我准备切断连接时,那幅图突然动了一下。
穿现代装束的我,抬起了头。
她看向我,嘴唇微动,说了三个字。
我没听清。
但她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平静,而是警告。
我猛地后退一步,混沌气瞬间护住识海边界。可那一幕已经消失,只剩下空白的黑暗。
我站在原地,呼吸变重。
现实中的身体还站在喜堂废墟里,雷裔在墙角喘息,四周安静得可怕。我没有回头,也不敢动。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在识海中完成,外界的时间几乎没流逝。
但现在的问题是——
我还能确定自己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