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完全放亮，远处传来的锣鼓声却震得树叶簌簌发抖。阿萝揉着眼睛从竹榻上坐起，鬓边的金钗叮当作响——这是凤翎和月牙在提醒她有状况。
阿萝推开窗棂往外瞧，只见山脚下两拨人马正挥舞着火把对峙，刀光映着朝阳泛着血红，惊起满林子的宿鸟乱飞。
“又是那俩寨子，总是打架。”林铮已经披挂整齐站在院门口，玄铁剑鞘撞得门框哐当响。她下颌线绷得笔直，眉峰聚起川字纹，活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阿萝三两下编好麻花辫，往腰间别满驱邪符咒：“走！这回定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以德服人’！”
两人脚程飞快，不多时便赶到战场边缘。
左侧青龙寨的人马个个袒胸露臂，肌肉虬结如老树根茎，为首者扛着一面绣着青色蛟龙的杏黄大旗。右侧白虎寨的队伍人人披着银甲，铠甲鳞片在日光下泛着冷光，领头的将军握着一柄镶满宝石的长刀。
彼时，两边正互相叫骂，唾沫星子飞溅到三丈高的野菊丛上。
“停停停！都给我住口！”阿萝纵身跃上一块巨石，绛红色裙摆在晨风里翻飞如蝶。她这一嗓子裹着灵力，竟把双方的喊叫都压了下去。林铮默契地站在她侧后方，剑尖垂地划出半圆，碎石子顺着剑痕咕噜噜滚进战壕。
青龙寨寨主瞪圆铜铃般的眼睛：“哪来的黄毛丫头？”
话音未落，阿萝甩出三张符咒，精准贴在他赤膊的胸口。
霎时间，那寨主浑身冒出青烟，痒得满地打滚：“哎哟……这是什么妖术？疼死我了……”围观众人哄笑一片，白虎寨寨主，却捋着胡须直摇头，不以为然：“纯粹稚儿把戏。”
“这可是专门对付莽夫的醒神咒。”阿萝眨眨眼，又掏出个油纸包扔过去，“尝尝我家特制的薄荷糖？保证让你清凉透顶。”青龙寨寨主捏着那糖块，犹豫不定，阿萝突然变脸喝道：“不吃就继续挠痒痒！”那人慌忙把糖塞嘴里，辣得吐出舌头直哈气，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林铮看得直抽嘴角，转身对白虎寨寨主拱手：“阁下可愿听听百年恩怨的根源？”她展开一幅泛黄的羊皮卷轴，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历代纷争记录，“自老祖年间至今，共计一百二十七次械斗，起因皆是这块界碑的位置。”众人凑近细看，果然见石碑上的刻痕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
“分明是他们偷移了界碑！”青龙寨寨主跳起来嚷嚷，铁棍砸得地面尘土飞扬。
阿萝蹲下身抚摸界碑，指尖突然触到道细微凹槽。她掏出放大镜细细端详，惊喜道：“这里有朱砂描摹的痕迹！原碑根本不在这个位置！”众人哗然，纷纷围拢过来。
林小玉不知何时已跟在后面，此刻捧着一本破旧县志挤进来：“根据记载，初代界碑应立于双泉眼正中间。”她说话间又犯起咳嗽，阿萝急忙给她喂了一颗蜜饯。
少女指着山下两条溪流交汇处：“那里才是真正该立碑的地方！”
阿萝眼睛一亮，扯着林铮就往山下跑。两人踩着晨露未干的草地疾行，身后跟着好奇的两个寨主。到了双泉眼处，只见清冽的泉水叮咚流淌，岸边生着一丛罕见的并蒂兰。
阿萝掬起捧水泼向空中，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此地灵气充沛，正是界碑该立之处！”
“胡闹！”青龙寨寨主刚要反对，突然发现自己常年酸痛的老寒腿竟暖洋洋的。原来阿萝暗中将灵力注入泉眼，激活了地下火脉。林铮趁机取出准备好的新石碑，碑文乃用掺着金粉的朱砂书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碑文写得清楚明白。”林小玉脆生生念道，“青龙白虎共守山河，世代和睦不相侵扰。”她每念一字，阿萝就在碑旁栽下一株杏树苗。待到最后一个字落定，十八棵杏树苗已整齐排列成圆形。
白虎寨寨主摸着下巴上的短须沉吟：“既如此，我等愿各退三步。”
青龙寨寨主却梗着脖子：“凭什么要我让地？”
阿萝笑嘻嘻抛出个锦囊：“这里面装着改良稻种，可保亩产翻倍。”
“真的？”两个寨主眼睛瞬间发亮，争抢着打开锦囊，金灿灿的种子洒了满地。
正午时分，两寨人马已在新界碑前摆开宴席。
青龙寨献上烤全羊，油脂滴在炭火上滋滋作响。
白虎寨端来桂花酿，酒香混着野花香飘出二里地。
阿萝举着酒碗站起来：“今日咱们立个规矩——每年春分秋分，两寨合办山神祭！谁要是敢先动武……”她故意停顿，从袖中抖出一串连环霹雳弹，“我就把他炸成烟花！”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连林铮都忍不住翘起嘴角。
林小玉悄悄拉了拉阿萝的衣角：“小主姐姐，可知为何选杏树？”
阿萝狡黠一笑：“杏者，幸也。待到来年花开时，保管他们看见杏花就想起今日之约。”
说着摘下一片杏叶夹进书页，叶脉间还凝着晨露。
暮色四合时，两个寨主勾肩搭背走在前头，各自怀里揣着阿萝给的《和平共处手册》。
青龙寨主粗声大气地念着条目：“第一条，不得私自越界放牧……”
白虎寨主不耐烦地打断：“知道了知道了！比我家婆娘还啰嗦！”话虽如此，却宝贝似的把手册收进怀里。
阿萝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伸了个懒腰：“明日该动身去下一个破碎之地了。”
林铮帮她拍掉裙摆上的草屑：“这次多亏你机灵。”
阿萝得意地晃了晃鬓边的金钗：“那是自然！不过说真的，刚才你展开地图时的姿势还挺帅的。”
“胡说什么！”林铮耳尖泛红，佯装擦拭佩剑掩饰尴尬。
林小玉突然插话：“我觉得阿铮姐姐脸红的样子更好看。”
三人笑作一团，惊起林间栖息的夜莺扑棱棱飞向明月。
远处传来新建的了望塔上守卫的吆喝声，声音里带着久违的轻快笑意。
蓦地，一声巨响传来，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那座山，被夷为平地。
“怎么回事？”三人神情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