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位瞬间化身夺心魔艺术鉴赏家、唾沫横飞的城主大人。
“城主大人,我们还是先谈谈正事。”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石釜法师应有的冷淡,“关于小姐的事,我们可以尝试劝导一下。时间就定在明日吧。”
劳伦斯这才从狂热中回过神来,连忙点头:
“好好好!我的女儿叫艾拉硝,一切就拜托两位大师了!酬劳和麦穗姑娘的赔偿,绝对让两位满意!”
又客套了几句,我和莱蒂思便起身告辞。
麦穗自然也跟了出来。
我们回到了卡元为我们准备的僻静小屋。
地方不大,只有两个卧室,但该有的床铺桌椅都有,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我看了一眼很自然就跟进门的麦穗:
“我说二公主殿下,你不回你的商队驻地,跟过来干什么?”
麦穗挺起胸膛,义正辞严:
“我的车队都被毁了,之前都是睡在货车厢里的!现在蹭一下姐夫的地方怎么了?而且!”
她一把挽住旁边看戏的莱蒂思的胳膊,“我要保护莱蒂思姐姐!防止某些人半夜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
莱蒂思立刻借驴下坡,装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对着麦穗“控诉”:
“麦穗妹妹你来得正好!你都不知道你这个姐夫有多过分,他…他看我眼神总是怪怪的,晚上睡觉还不老实…”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眼前这配合默契、戏精上身的两人。
莱蒂思还在那装模作样地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麦穗则像只护崽的母鸡一样紧紧搂着她,对我投来“谴责”的目光。
“行,那就一起。”
我冷笑一声,指了指那两个房间,“既然要住下,看在你姐的份上,我大方点。那间小点的屋子归你们了。”
“真的?”麦穗眼睛一亮。
“当然,”
我点点头,“毕竟我这个人,最是怜香惜玉,体贴入微。看你们感情这么好,肯定舍不得分开睡。那间屋子的床看起来虽然窄了点,旧了点,偶尔可能还有几只热爱夜生活的魔甲小强出来散散步…但挤一挤,应该还是能睡的。”
说到最后,我微笑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们不介意打地铺的话,空间能大点。”
她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至于我嘛,”我伸了个懒腰,走向那间明显更宽敞、更干净的主卧,“就勉为其难,独自忍受这孤独的大床房了。”
“真是辛苦我了。”
“莱德\/姐夫!”
两人异口同声的叫住我,这次是带着不满的抗议。
莱蒂思眼珠一转,又摆出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声音拿捏得又软又糯:
“你…你就真的忍心让我们两个弱女子去挤那又小又破还有虫子的房间吗?夜半风寒,万一我们冻着了,吓着了,做噩梦了…”
麦穗立刻用力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姐夫你魔力旺盛,实力强大,不怕冷不怕黑也不怕虫子!你应该发扬风格!”
“风格?”
我露出一个饱经世故的沧桑表情,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麦穗的肩膀:
“年轻人,你还是太天真了,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真正的强者风格就是,战斗时谁跑得慢谁当前排,不要脸才能更好的祸害这个世界。”
我指了指那间次卧,眼中满是诚挚:
“把这么精致小巧的地方让给你们,我独自忍受良心的谴责和孤独的啃噬,这已经是我能发扬的最大风格了。”
“至于看两位美女在狭窄小床上左扭右扭、最后不得不挤作一团的治愈系画面——”
我陶醉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这可算是付费内容啊,就当是你们付的房租了,当然你们非要付钱我也没意见。”
莱蒂思立刻发出夸张的声音:“你偷看我们睡觉就已经够变态了,居然还想收费!”
麦穗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姐夫,你这套说辞简直比我在东境见过的走私贩还黑心!人家至少明码标价,你偷看我们还要我们给钱?”
我立刻捂住胸口,摆出痛心疾首的表情:“这怎么能叫偷看?这分明是圣域法师级别的全方位安全监护服务!”
说着我掏出个小本本煞有介事地记录:“知道外面多少贵族捧着金山银山求我当守夜人吗?现在免费给你们当人形安防系统,你们居然趁机侮辱我高尚的品格?”
莱蒂思被我这番厚颜无耻的发言噎得直翻白眼。
眼看卖惨无效,莱蒂思立刻换了策略。她走到那间小卧室门口,忽然回眸一笑,手指轻轻划过门框,声音拖得又长又暧昧:
“唉,好吧好吧谁让我们是寄人篱下呢,只能乖乖听话去睡小房间了。”
说到这里,她又抛来一个“你懂的”眼神。
“不过呢…莱德,晚上要是觉得一个人睡太孤单,太冷清…也不是不可以过来探讨一下人生哦?”
“我保证,”她眨了眨眼,“我们不锁门哦。”
麦穗在一旁听得小脸通红,但眼睛却亮晶晶的,也跟着起哄,摆出一副“我很大度”的样子:
“嗯嗯!姐夫你要是来的话…我…我可以假装睡着!或者我去门口帮你们把风!”
我抱起胳膊,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得了吧,就你们俩?一个平板,一个是冰柜女,性格恶劣还话多。”
“我现在对你们唯一的兴趣,就是看你们俩挤在一张吱呀乱叫的小破床上,半夜为了抢被子而打起来的样子。”
莱蒂思:“!!!”
麦穗:“???”
成功让两人哑口无言后,我心情愉悦地转身走进主卧,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门外隐约传来莱蒂思气急败坏的跺脚声和麦穗小声的安慰:“莱蒂思姐姐别生气,姐夫他可能就是嘴硬…说不定半夜真会来呢…”
“吼吼吼,那我非常欢迎啊,看我在床上用急冻术让他爽到升天…”
…
夜深人静。
我睡了半宿,熟悉的的剧痛再次从大脑深处袭来,将我硬生生疼醒。
细细品味了一下,这次的风格是万针穿脑。
我咬着牙,摸索着从怀里掏出那所剩无几的麻醉药剂,犹豫了一下,只仰头灌了半瓶。
暂时压下了大脑的神祝之毒狂欢派对,但带来的清醒也让我更加意识到一件事,我随身携带的麻醉药剂快用光了。
得想办法补充了,或者找到替代品。
心念一动,我想到了那个缄默翁汉斯。
这货表面上是独立炼金师,背地里是遗忘国度的秘密阿萨辛,但归根结底,他还是个会做药剂的药贩子,四舍五入就是个移动的补给点。
去他那里打秋风简直天经地义。
希望汉斯先生突然在深夜看到我笑眯眯地出现在他床头时,不会激动得当场灵魂出窍,直接提前回归永夜大帝的怀抱。
打定主意,我悄无声息地起身,如同一个准备去邻居家菜地偷菜的农场主,准备趁夜去拜访一下这位炼金术师。
我如幽灵般潜入汉斯那间偏僻的炼金小屋时,这位仁兄正对着半瓶冒着紫烟的粘稠液体念念有词。
“炼金之神在上,汉斯愿用缄默翁全体同僚三十年寿命,换我这次实验成功。要是可以的话,顺便请实现我的愿望,比如让全世界的情报谍战水平下降一万倍,只有我的保持不变。或者让我研发出不消耗任何魔力与炼金材料的点石成金术…”
我从他身后的阴影里缓缓显形,并友好地拍了拍他肩膀:“许愿内容挺全面啊汉斯先生,这是不是你的人生三大喜,发财升官死同僚。”
汉斯吓了一跳,手里的搅拌棒掉进锅里。
他僵硬的转过身,看到是我,脸色瞬间变成了死人白。
莱、莱德大师!晚上好!吃了没?要不我给您煮份面?”
“…我现在假装是个被吓傻的炼金师还能放过我吗?”
看他这反应,大概是以为我十几年前在遗忘国度没杀尽兴,今天专门来找他补票的。
“别紧张,汉斯,”我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顺手从桌上捞起半成品药剂闻了闻,“我特来照顾生意,你这里有没有那种喝下去能让大脑停止跳舞的麻醉药剂?”
汉斯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明显不信,但他还是强作镇定:
“肯定是有的,我送给您后能不能给个机会,缄默翁的退休金我还没领呢。”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但绝不应该出现在锈铁城深夜的轰隆声,顺着夜风隐约传来。
声音经过长距离传播已经变得很小,寻常人根本不会察觉,但我与缄默翁汉斯的感知远超常人。
这动静…不对劲。
我和汉斯同时停下动作,侧耳倾听。
那沉闷的轰鸣中还夹杂着异常的元素波动。
汉斯脸色骤变,猛地扑到窗前望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
“不对!这种魔力波动,难道是古树天敌的链式凋零者巨炮?!他们真要攻城了?!”
“你确定?”
我走到窗边,随手握住尚未散尽的元素乱流扫了几眼,里面并没有枯萎魔力的成分。
而且古树天敌就算攻城,也不会这么草率。
按照枯萎者国度的作风,开战前至少是七位枯萎者操控的链式凋零者巨炮开火,奏响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序曲。
腐语者军团会用扩音法阵对着全城吟唱精神污染咒文。而朽城塔会像移动森林般从地平线压过来,塔顶的湮灭花苞也会不断蓄能,为荒芜鸦群提供空中火力支援。
荒芜鸦群也将如蝗群般遮蔽天空,用腐蚀性孢子云争夺制空权,把任何胆敢升空的狮鹫或飞艇化作腐烂的雨点坠落。
现在这点动静,连个像样的前戏都没有。
我回忆了一下锈铁城里的各路神人,看向汉斯:
“听说劳伦斯城主那位千金也喜欢搞点动静不小的实验。”
“不可能!”
汉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艾拉硝小姐的实验我见过,最多炸飞半个城主府。可刚才的魔力波动,这起码是战略级魔导武装的试射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