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坡屠尔为我们介绍龙殿时,躺在一旁昏迷不醒的托马斯,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点点辉光从他体内飘散而出,如同萤火虫般升腾,逐渐消散在龙殿的空气中。
“托马斯?”
“喂喂,碰瓷是吧,刚遇见boSS就玩蒸发?”我下意识想去抓住那些光点,结果抓了个寂寞。
“你这结算动画也太突然了吧!至少给个金光闪闪的宝箱啊!”
“不必在意,莱德。”
坡屠尔的声音平静无波,那双熔金般的龙瞳注视着这一过程:
“这代表考验已然终结。当你们离开这片由他构筑的传承空间时,奖励自会融入你们的存在本质。”
我收回手,眯起眼打量起坡屠尔。
它的语气太从容,太理所当然,反而让我心头警铃小作。
“怎么离开?”
我直接发问,同时不动声色地感知着四周。
“从吾的龙殿大门离开即可。”
坡屠尔微微昂首,指向远处那扇雕刻着无数巨龙的青铜巨门。
“我会为你们开启它。待你们踏出,空间自会闭合,托马斯的馈赠亦将归于汝身。”
它说得太过轻巧,甚至带着一种慷慨。
我盯着那对熔金的竖瞳,试图从中捕捉一丝异常。
龙类绝无可能如此大方,我宁愿相信每一份馈赠都标好了价格。
甚至可能藏着它精心准备的钩子。
我搓了搓手,还是没有相信。
“就这么简单?您甚至不多留我们喝杯茶吗,当然龙涎茶就算了,我不是很喜欢喝这种东西。”
莉蕾雅的脸上也带着难以置信和好奇:
“…你难道不愤怒吗?自己的生命就像是被设定好的傀儡,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上演生死搏杀…”
坡屠尔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
“愤怒?但更多的是好奇。”
“想想看…”
它开始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龙殿中回荡:
“支柱之龙坡屠尔,纵横一世,荡平之翼的名号响彻纪元,最终却成了别人传承考验里的一个傀儡!这说明什么?说明在此刻的未来,吾也死了!连吾的支柱之基——这时间之力,都被托马斯那家伙抽出来,填补进了这个虚假的世界!”
它的目光扫过那些燃烧的魂灯,语气带上遗憾:
“可惜…吾居然没有与全盛时期托马斯交手的记忆。”
我心里咯噔一下,试探着问:
“那考验也完了,剧本您老也看穿了,现在能放我们走了吗?能不能快点给我们结账下班,家里还有孩子等着我们呢。”
我心下不妙,这兄弟被刺激得不轻,不会想不开要自爆拖着我们一起陪葬吧?
坡屠尔收敛笑声,那双熔金般的龙瞳聚焦在我身上。
“走?当然可以。但在那之前…”
它缓缓道,“从你们的时间碎片里,吾虽未能窥得全貌,但也大致理解了托马斯那打破不平等的狂想。”
“莱德,告诉吾,你是否也想走他那条路?”
我陷入沉默。
卡萨斯的遗愿、托马斯的理想、这个世界的疮痍…以及我自己的那点破事,在脑中飞快闪过。
最终,我咧开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容:
“路的方向定了,这险途也有人试过了,不沿着这条路走一次,岂不是辜负他们拿命换来的教训。”
“我当然会走,在这条路上,我就算撞死在南墙,也要啃下一块砖来。”
“很好。”坡屠尔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那么,吾便将此物赠予你。”
它抬起小小的龙爪,一道蕴含着无尽时光流转的微光在其指尖凝聚。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给人一种看上一眼就仿佛经历了沧海桑田的错觉。
“这是吾的时间权能,一份支柱之基。”坡屠尔缓缓道,“持有它,当你走到那一步,时间之路将为你敞开。”
看着这份支柱之基,我有些不可置信,
我尝试扭了一把莉蕾雅,引得她怒目而视,一记粉拳击来。
摸了摸眼眶,嗯,很痛。
不是做梦。
我摊了摊手,有些惊讶道:
“我们刚宰了你十几头同族,你还给我发红包?我可不相信你们这群哈基龙会搞慈善。”
“这还是用你自己的支柱之基?为什么!”
坡屠尔的龙脸上浮现出一个极度恶趣味的笑容。
“为什么?因为有趣!”
“而且失去吾的时间支柱之基,这个传承空间就不会发生回溯,窥到真相的吾也能苟延残喘片刻。”
它说得理所当然:
“莱德,你也是最适合它的人。”
“若有一天,你当真能掀翻石釜高塔,集吾之时间、卡萨斯之预言、托马斯之传承,再加上你身上神骸的力量,你完全有资格成为本纪元最强支柱,甚至远超我与托马斯!”
“届时,你必将一统此世,手持无上权柄,或许真能践行托马斯那平等众生的狂想。”
但紧接着,它的声音变得冰冷:
“接下来,这就是吾想看的了,莱德。”
“等你推翻石釜,统御人类诸国,击垮弥尔斯,吞并绯红,占领铁岩,拓土北地,你的疆域会东起自然者之地,南至放逐者废土。”
它冷笑一声:
“到那个时候,贵族和施法者领主的阴影或许散去,你带领伙伴们推翻了腐朽的旧秩序,那些与你并肩作战、浴血冲锋的预言者们…”
“他们赢得了民众的拥戴,手握重塑世界的权柄,他们会与你一起坐拥这胜利的果实。”
“但是,新的阶层,位于民众之上的利益集团,迟早会成型。”
“你们平等的誓言会慢慢模糊,公平的法则将悄悄变质,奋斗的初心被遗忘,谋私者将永无止尽的出现。”
“曾与你同饮美酒,歃血为盟,性命相托的一个个朋友,也会变。”
“这远比那些有形的敌人,更让你窒息、痛苦。”
“到了那时,当你亲眼目睹你所建立的一切走向你所厌恶的反面,当你手握足以倒流时间的力量…”
“你会不会选择杀戮、选择破坏、选择打碎一切重头再来。”
它的语气骤然一转,带上了一种疯狂的期待:
“不!你拥有吾荡平之翼的传承,必然会在吾支柱之基的影响下走上这条路,这份支柱之基会让你像吾一样,残酷、疯狂、扭曲!”
“你必然会选择这条道路!”
“到时,凡世将会多出一位执掌时间的…黑暗大君,世人们将会传唱,拥有时间权能的坡屠尔再次降临世界了!”
它大笑起来:
“若是如此,吾这个狠辣残酷的支柱之龙,哪怕早已死去,荡平之翼的传承依旧会在未来肆虐,带来恐怖,带来血腥,这是多美的一件事啊!”
“等等,”
我打断了坡屠尔那近乎癫狂的畅想,双手一摊,
“假如我不愿意去搞什么统一大业呢?为什么我成了支柱后就非得去做这么麻烦的事?我觉得,能把石釜高塔那帮混账掀翻,然后美美提前退休不好吗。”
“我跟你说,我都看好养老的地儿了,风景贼拉好,年纪轻轻就退休,黄帝老儿不及吾。”
坡屠尔停顿半晌,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随后它轻轻摇头,语气似乎是在哀叹:
“养老?你没有机会了,莱德。”
“看看你周围吧,黑法师。安维斯和拜尔视你为死敌,圣光教廷对你暧昧不明却也不会为你正名。”
“石釜高塔只是知识垄断的代表,但它倒下后留下的权力真空,由谁来填补?那些被你拯救的、或是因你而失去一切的人,会轻易的放过这个机会吗?”
“而且你身负神之遗骸,手握卡萨斯与托马斯传承,现在又拿到了我的时间权能。这些力量本身,就是最大的麻烦。”
它的语气斩钉截铁,“它们会自动将你推向风暴的中心。”
“你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蜂拥而至,直到你要么被撕碎,要么拿起这些力量,去镇压、去征服、去建立能让你自己活下去的新秩序。”
“时代要么把你碾碎,要么被你征服!”
“你身负三支柱遗产,我相信,会是后者。”
坡屠尔的熔金瞳孔死死盯着我,无声地笑着,那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所以,你就是吾留给这个世界的礼物。”
“一个执掌着时间之力的…黑暗统治者”
“把这样一个更加疯狂、更加不可预测的未来,留给托马斯的继承人…”
“难道不是更有乐趣的事情吗?!”
从进入到龙殿,一直在沉默的预言视突然开口,她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
“坡屠尔,托马斯把你当成考验的一个环节,你就想把怒气发泄在其他人身上吗?”
坡屠尔冷冷看向预言视。
“发泄?不,这是复仇。”
“你以为吾是什么良善之辈吗,吾是暴君,吾是踩着无数尸骨的龙主。”
坡屠尔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恶意:
“托马斯把吾作为他传承戏台上的一个傀儡角色,这份‘恩情’,吾总得有所回报。”
它目光冷厉,龙爪上的时光印记缓缓飘向我。
“既然托马斯如此看重他的理想,如此费尽心机构筑这个传承,挑选继承者,那吾便赐予他的理想,一个更加疯狂的变数,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预料的结局!”
“收下吧,莱德。然后…让吾看看,你会选择哪一种未来?”
那点蕴含着时间本源的微光,如同一个沉重的命运砝码,缓缓向我飘来。
干,现在连特么一个传承空间里的Npc都想在我身上做长期社会实验了。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预言视的焦躁视线和莉蕾雅紧张的目光。
然后,我做出了一个让预言视差点当场死机的动作。
我不仅没有收回手,反而更快地一把抓住了时光印记。
奇异的时间之力瞬间涌入身体,一种仿佛能窥见万物生灭、时光长河流淌的错觉一闪而逝,随即深深潜藏起来,如同沉睡的火山。
“莱德?!”预言视不可置信道。
“喂喂预言视,我觉得不收下这个东西,会被坡屠尔这老爬虫囚禁在这里,囚禁到天荒地老啊。”
坡屠尔在一旁冷笑:“聪明,想走出这传承空间,就接了吾的条件,不然你们就留在这里,陪伴吾一直到传承空间崩灭吧。”
短暂体会了时间之力后,我抬起头,看向坡屠尔。
“投资是吧?看乐子是吧?行!我收了!”
“老爬虫,你也给我记住了!”
“今天你在我身上投的注,将来老子要是没成什么黑暗大君,第一个就回到传承空间打你脸。”
坡屠尔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欢畅大笑。
“好!吾等着,吾等着你!”
此刻,龙殿的大门打开,一股带着吸力的光芒包裹了我们,将我们扯出龙殿。
龙殿的景象开始模糊、远去。
最后的画面,是坡屠尔的身影。
它在畅快大笑,整个龙殿都在它的笑声中微微震颤。
“很好!很好!祝你旅程愉快…未来的黑暗君主!或者…圣王?”
“吾很期待你的表演!吾很期待你的结局!”
“吾等着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