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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遥远的救世主续集 > 第92章 第一场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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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南的清晨,薄雾如纱,笼罩着试验田里已经冒出嫩芽的作物。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一种蠢蠢欲动的生机。

周慧兰的心情却与这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格格不入。

她像一个怀揣着秘密的哨兵,眼睛时刻“盯”着合作社里那个移动的“靶子”——王建成。

丁元英和陆沉的话,像是给一匹奔马强行套上了缰绳。

理智上,她接受了“观察者”的角色;但情感上,每一次看到王建成若无其事地指挥着社员们调试新农机,她都有一种想冲上去掀翻牌桌的冲动。

“慢一步,看得更清。”她反复默念着这句话,强迫自己将目光从王建成身上移开,转向那些更广阔的“水面”——合作社的其他社员。

“症状”比她预想的出现得更快。

三天后,一辆崭新的、在阳光下闪着金属光泽的品牌电动摩托车停在了合作社的院子里。

王建成摘下头盔,满面红光地接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

“建成哥,发财了啊!这车得万把块吧?”一个年轻社员凑上去摸了摸车身。

“嗨,什么发财不发财的,”王建成得意地摆摆手,但嘴角掩不住笑意,“这叫投资!以后跑县里、跑市里办点事,不比那破三轮快?时间就是金钱嘛!”

另一个年长的社员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眯着眼问:“这车,跟你前两天去省城签合同,是不是同一趟办的?”

王建成眼神飘忽了一瞬,随即大声笑道:“顺道,顺道看的!主要是为了咱们合作社的设备,一分钱一分货,省城‘宏发’那服务,那技术,本地农机站能比?眼光要放长远!”

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他买这辆车,也是为了合作社的长远发展。

人群渐渐散去,但窃窃私语却像蒲公英的种子,乘着风飘散到了田间地头,飘到了村里的每个角落。

“那摩托,我儿子也想买,问过价,最便宜的配置也要九千八。”

“他家哪来这闲钱?前阵子他婆娘还说手头紧呢。”

“听说是从设备款里……”

“嘘!别瞎说!那可是苏总和周主任都点了头的采购,能有假?”

议论声虽小,却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合作社这个初生的肌体上。

周慧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她没有去澄清,也没有去制止。

她在等,等这些“议论”从无序的抱怨,汇聚成有序的质疑。

这天下午,合作社监事会的主任,村里的老支书李长山,敲开了周慧兰办公室的门。

李长山年近七十,满脸的褶子像是豫南的沟壑,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和智慧。

他一辈子在村里,威望极高。

“慧兰,坐。”李长山没把自己当外人,自己先找了个凳子坐下,递给周慧兰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根。

烟雾缭绕中,老支书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建成那摩托车,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李叔。”周慧兰平静地回答。

“村里风言风语的,你也听到了吧?”

“听到了。”

李长山深深吸了一口烟,像是要把所有疑虑都吸进肺里,再缓缓吐出:“慧兰,我是个粗人,不懂你们文化人说的那些‘制度’、‘流程’。我就认一个死理:咱们合作社是大家的,不是哪个人的。钱花得明不明白,大家心里得有杆秤。”

他把烟头在鞋底上摁灭,目光灼灼地看着周慧兰:“那批农机,总共花了多少钱,合同上写的明明白白。但本地农机站的报价,我也托人问了。里外里,差着快两万块。这两万块,说是差在‘售后’上,这个‘售后’是个啥东西,值这么多钱?”

周慧兰心中一动。

她知道,“免疫系统”的核心部分开始被激活了。

李长山,就是这个系统里最重要的一颗“白细胞”。

“李叔,”周慧兰看着他,语气严肃起来,“按合作社的章程,监事会有权对重大采购项目进行质询和账目审查。您问我,不如直接去问当事人,去查原始单据。”

她没有透露任何自己已知的信息,而是将“权力”交还给了李长山,交还给了制度本身。

李长山的眼睛亮了。

他要的就是周慧兰这个态度。

如果周慧兰和稀泥,或者直接插手,他反而会觉得这事难办。

现在,周慧兰把“章程”这把尚方宝剑递到了他手里。

“我明白了。”李长山站起身,腰杆挺得笔直,“这事,我不能当没看见。我这就去召集监事会的几个人,咱们开个会。公事公办!”

当天傍晚,合作社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监事会的三名成员——老支书李长山、一名退休的小学教师和村里公认最会算账的妇女主任,正襟危坐。

对面,是应邀前来的王建成和合作社的会计。

周慧兰没有参加,她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窗户开着一条缝,能隐约听到会议室里传来的争论声。

起初,是李长山平稳的问话。

很快,就变成了王建成拔高的、激动的辩解声:“……李叔,你这是啥意思?怀疑我?我王建成为合作社跑前跑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为了那点差价,你们就怀疑我从中牟利?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们这么干,寒心啊!”

紧接着是会计细弱但清晰的声音:“王哥,不是怀疑你。按规定,超过十万的采购,监事会有权核对所有票据和合同附件。咱们把附件里那个‘增值服务清单’和宏发农机的标准服务做个对比,不就清楚了吗?”

“对比什么!你们就是不信我!”王建成拍了桌子。

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周慧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

如果李长山他们被王建成的撒泼和“道德绑架”吓退,那这次“免疫应答”就失败了。

死寂过后,响起的是李长山苍老但无比坚定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建成,你不要激动。我们不是在审你,是在履行我们的职责。这是章程赋予监事会的权力,也是对所有社员的责任。今天,你要么把所有东西拿出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账理清楚,要是没问题,我李长山当众给你赔礼道歉。要么,这事我们就只能上报给天序资本的苏总,请上面派专业的审计下来查。你自己选。”

一句话,将了王建成的军。

把事情捅到天上去,是他最害怕的。

周慧兰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她拿起手机,给陆沉发了一条信息:

“陆老师,肌体开始发烧了。体温38度5。白细胞正在集结,与病菌正面遭遇。”

几分钟后,陆沉回复了四个字:

“很好,继续观察。”

窗外,夜幕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周慧兰不再感到焦虑和压抑。

她仿佛能清晰地“听”到,在合作社这个新生的躯体里,那套由制度、人性和文化共同构成的免疫系统,正发出它第一次虽显稚嫩、却充满生命力的搏动声。

这,就是一场代价可控的“高烧”。

烧退之后,肌体将获得真正的、属于自己的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