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裂缝中的引信
网咖包间里，那片死灰色的沉寂，被一声微不可闻的鼠标轻响打破。
叶澜僵直的脊背重新靠回了电竞椅柔软的皮面上，他缓缓抬起头，盯着天花板上那盏昏暗的射灯，仿佛要将那点微光吸入自己枯竭的瞳孔里。
机会？
在这种山穷水尽的绝境里，机会这个词，本身就是最奢侈的幻觉。
但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包裹在绝望之外的硬壳。
【目标节点：张强。】
【行为分析：贪婪指数98%。背叛可能性75%。可策反指数：高！】
叶澜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回到电脑屏幕上。那张由三千个光点组成的“人头账户”网络图，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密不透风的铁壁，而是一件做工精美，却出现了一丝抽丝的锦袍。
张强。
就是那根抽出来的线头。
“教授”的剧本，是一台精密的机器，每一个零件都经过计算。三千个“人头”，就是三千个标准化的螺丝钉。他算准了他们对五千块钱的渴望，算准了他们的愚昧和顺从。
但他算错了一件事。
他用贪婪将这些人聚集起来，却忘了，贪婪本身，是不可控的。
五千块的贪婪，和五十万的贪婪，不是一个量级。
当一个赌徒的面前，同时摆着一小堆筹码和一座金山时，他永远会选择后者，哪怕那座金山是海市蜃楼。
叶澜眼中那簇熄灭的火苗，无声地复燃，并迅速燎原成一片冷静到疯狂的火海。
他输给了“教授”的无耻，但现在，他要把赌注，押在人性的贪婪上。
“系统，调取张强的全部资料。我要的不是身份证号和手机，我要他的灵魂。”叶澜在心中下令，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指令收到。正在进行深度人格画像……】
屏幕上，关于张强的信息如瀑布般展开。
年龄，三十四岁。无业游民。信用卡、网贷，逾期记录拉满了整整一页。而最醒目的，是他常年混迹的几个地下网络赌场的名字，以及那长得令人触目惊心的投注记录。
这是一个已经被赌博榨干了最后一滴血，为了翻本可以出卖一切的赌徒。
系统甚至贴心地给出了他的qq号，以及他最常发言的一个名为“老哥别怕，天台风大”的赌徒交流群。
叶澜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猎人锁定猎物时的森然。
他没有去碰那部属于“教授”的黑色手机，而是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快速注册了一个新的qq号。
头像，是一片波澜壮阔的大海。
昵称，起得充满了普渡众生的慈悲感——“上岸导师”。
他熟练地申请加入了那个赌徒交流群。
群里乌烟瘴气，各种“跟单回血”、“杀猪盘”、“内部消息”的广告和黑话满天飞。
叶-澜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那个顶着“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昵称的头像。
是张强。
叶澜没有在群里说话，而是直接点开头像，发送了好友申请。
申请信息只有一句话，一句足以让任何一个赌徒心跳加速的话。
“兄弟，天擎科技的盘子，水深，别陷进去了。”
一分钟后，好友申请通过了。
张强立刻发来一个警惕的问号：“？”
叶澜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像一个循循善诱的魔鬼。
【上岸导师】：“五千块的劳务费，就把自己卖了？格局太小了。”
屏幕那头的张强显然被镇住了，他没想到对方知道得这么清楚。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你他妈谁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上岸导师】：“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那笔五十万的过桥资金，会在你的账户里停留三十秒。兄弟，三十秒，够一个赌徒从地狱爬回人间了。”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张强混沌的脑子。
他当然想过，那可是五十万啊！虽然只是路过，但那种感觉太诱人了。可他不敢，他怕那些人找他麻烦。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你想让我干嘛？把钱卷走？我跑得了吗我？”
【上岸导师】：“跑？为什么要跑？我们是‘投资’，不是抢劫。”叶澜在“投资”两个字上，特意加了引号，“他们让你申购天擎科技，对吧？那是个坑，进去就是给大佬们抬轿子，最后连那五千块劳务费都可能拿不到。”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那你说怎么办？”
来了。
鱼儿，开始咬钩了。
【上岸导师】：“我给你一个代码，600xxx，叫‘金蝉脱壳’。下一批验资，资金到账的瞬间，你别去管那个申购，用最快的速度，全仓买入这只票。记住，一定要快！”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然后呢？买了然后呢？钱被抽走了，我不是亏死？”
【上岸导师】：“这就是这个局的漏洞。这只票，是另一伙庄家操盘的，他们和天擎科技那边是死对头，专门等着收割他们。你买入后，三分钟内，股价必然会有一个瞬间拉升，至少五个点。到时候，你账户里被抽走的只是五十万本金，而那些用利润买下的股票，会稳稳地留在你的账户里。神不知，鬼不觉。这叫‘借鸡生蛋’。”
叶澜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他给的，当然不是什么内幕股。
那是一只成交量极低，盘子小得可怜的“僵尸股”。平日里一天都未必有几手交易，股价像一条死鱼。
五十万的资金砸进去，不会有任何拉升，只会在瞬间击穿所有买盘，将股价砸出一个深坑，然后，这笔钱会被彻底套死在里面，动弹不得。
这不叫借鸡生蛋。
这叫玉石俱焚。
屏幕那头的张强，呼吸已经变得无比粗重。
他的脑海里，已经开始幻想。五个点，五十万的五个点，那就是两万五！比那辛辛苦苦当“人头”的五千块，多了整整四倍！而且还是神不知鬼不觉！
贪婪，像野火一样烧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我……我凭什么信你？你也是他们的人，想坑我？”
【上岸导师】：“信不信由你。我只是看不惯那帮孙子吃肉，连汤都不给我们这些干活的喝。我也是‘人头’之一，只不过，我找到了更好的码头。机会给你了，抓不住，就继续回去领你那五千块的狗粮吧。”
发完这句话，叶澜直接将“上岸导师”这个qq号下线，删除了所有聊天记录。
引信，已经埋下。
他不需要再去说服。对于一个赌徒来说，怀疑和侥幸，本身就是下注的催化剂。
……
写字楼的会议室里，第二批“人头”已经进场。
嘈杂，狂热，空气中充满了对金钱的渴望。
张强混在人群中，脸色却有些发白，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的心脏狂跳，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一种即将踏入深渊的恐惧和刺激。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手机备忘录里那个代码——600xxx。
脑子里，两个小人正在疯狂打架。
一个说：“别傻了，这是骗局！老老实实拿五千块走人！”
另一个说：“怕什么！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两万五啊！够你还清所有网贷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终于，轮到他了。
“老师”熟练地操作着，很快，银行的短信提示音响起。
【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于x月x日xx:xx收到转账汇款Rmb500,000.00元……】
“快，截图！”“老师”催促道。
张强的脑子“嗡”的一声，那个疯狂的声音，彻底压倒了理智。
他没有去截图，而是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一把抢过自己的手机，用颤抖的手指飞快地点开券商App的交易界面。
找到那只股票，输入代码。
600xxx。
他的眼睛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手指悬在“全仓买入”的按钮上，迟迟不敢按下。
“你干什么！？”“老师”脸色大变，伸手就要去抢手机。
就是现在！
张强嘶吼一声，狠狠地按了下去！
【委托已提交。】
【委托已成交。】
几乎在同一时间，地下钱庄的操作室里，负责资金回收的操盘手，正准备执行抽回指令。
然而，他面前的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刺眼的红色警报！
【警告！目标账户xxxx资金回收失败！】
【失败原因：账户内资金已全部买入股票，可用余额不足！】
【当前持仓市值：491,500元。实时浮亏：8,500元！】
操盘手愣住了，他干这行三年，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强哥！出事了！”他对着对讲机，声音都变了调，“有个账户，被人截胡了！钱被套在里面了！”
……
黑色的宾利车内，古典乐悠扬。
“教授”闭着眼睛，手指随着旋律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享受着胜利前的宁静。
突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粗暴地撕碎了这片宁静。
不是那部用来联系叶澜的黑色手机，而是他的私人电话。
来电显示的名字，让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老金”。
地下钱庄的负责人，一个脾气火爆的狠角色。
他接起电话，语气依旧平稳：“老金，什么事这么急？”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压抑着怒火的咆哮。
“姓周的！你的人在搞什么鬼名堂？”
“我的一笔五十万的款子，在你那边被套牢了！现在还亏着一万多！你他妈到底靠不靠谱！”
“教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掌控之外的错愕与阴沉。
他知道，这不是意外。
那只被他拔了牙的老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用一种他完全没想到的方式，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ps：一石激起千层浪，教授会如何处理这个内部炸雷，他又会怎样报复叶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