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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已经做出,便再无回头路。营地里的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诀别的味道。留下的人被安置在背风巨石下的凹陷处,尽可能远离那片死寂的幽蓝湖泊。四张沉默而绝望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四尊风化的石雕。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用目光送别,那目光沉重得能压弯人的脊梁。

即将出发的五人,围坐在即将熄灭的篝火余烬旁,进行着最后的准备。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实际、最残酷的检视。

铁牛和山猫,两名仅存的卸岭力士,沉默地擦拭着他们的兵器。厚背砍刀被磨得雪亮,斧刃在冰冷的空气中泛着幽光。他们检查着每一寸皮甲,加固每一个绳结,将所剩无几的肉干和炒面仔细分包,塞进贴身的行囊。动作一丝不苟,仿佛要将生命寄托于这最后的准备之中。铁牛将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小心地绑在小腿上,山猫则默默地将一捆浸过兽油的引火绒分成两份,一份自己收起,一份递给铁牛。无声的交流,是无数次生死之间磨砺出的默契。

杨少白的准备最为特殊。他摊开那张画满凌乱星轨和符文的皮纸,就着微弱的天光,手指虚点着上面几个用朱砂特别标记的区域,眼神专注得近乎燃烧。他的双手依旧缠着厚厚的绷带,动作僵硬,但他拒绝任何帮助,执意自己将几个关键节点的推算结果,用炭笔颤抖地誊写到一小块坚韧的羊皮上。然后,他将这块羊皮和那枚黄铜罗盘、以及几根用来布阵的特制骨签,用油布仔细包好,贴身收藏。做完这一切,他已是满头虚汗,靠在岩石上微微喘息,但那双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吓人,仿佛已经看到了星图尽头那扇“门”的轮廓。

苏离的准备带着一种神圣的仪式感。她解下一直贴身佩戴的龟甲,用清水和特制药液轻轻擦拭。龟甲温润的光泽在指尖流淌,上面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她低声念诵着古老的咒文,指尖凝聚着微弱的绿芒,缓缓拂过龟甲表面,像是在与它进行最后的沟通和祈福。随后,她将龟甲重新佩戴好,又检查了药囊中的每一种丹药、银针和符纸,将它们分门别类,确保在瞬息万变的危机中能第一时间取用。她的动作轻柔而坚定,周身笼罩着一层宁静而强大的气场,她是这支队伍在未知领域中的“眼睛”和“护身符”。

陈启的准备最为简单,也最为沉重。他最后一次检查了斩魂刀的刀鞘和锁链,确保挥刀时不会有丝毫滞涩。他摸了摸怀中那半块冰凉的古符,感受着它与这片领域若有若无的共鸣。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胸口的锁心轮上。这枚家传信物此刻异常安静,但那沉甸甸的重量,却比任何时刻都更清晰地压在他的心上。它不仅是力量的钥匙,更是责任和诅咒的象征。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祖父笔记中的警示、父亲的惨状、苏离的噩梦、杨少白的执着、罗烈的托付……所有的一切,都沉淀下来,化为眼底最深沉的决然。

物资清点完毕,装备检查无误。能留下的,都已留下。每个人身上,只剩下维持最基本生存和战斗的必需品。行囊轻了,心却更重了。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山猫忍不住摸出一个小小的酒囊,仰头灌了一口劣质的青稞酒,辛辣的味道刺激得他咳嗽起来,却也让僵硬的脸色缓和了一丝。他默默地将酒囊递给旁边的铁牛。

铁牛接过,没有喝,只是摩挲着粗糙的皮囊,目光扫过那四名留下的同伴,又看向陈启、杨少白和苏离,喉咙动了动,最终只是沙哑地说了句:“……都会活着回来的。”

这句话轻飘飘的,没有任何说服力,却像是打破了凝固的冰面。

陈启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脸。铁牛的沉稳,山猫的锐气,杨少白的执拗,苏离的宁静。这些原本陌生甚至带有敌意的人,如今却成了他可以托付生死的同伴。

他站起身,走到那四名留下的力士面前,逐一看着他们的眼睛,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等着。我们会找到路,回来接你们。”

没有华丽的承诺,只有最简单的两个字——“等着”。但这其中蕴含的分量,却重逾千斤。留下的力士们重重地点头,嘴唇紧抿,眼中闪烁着微弱却不肯熄灭的希望火光。

陈启回到火堆旁,看向杨少白和苏离。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他只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摊开手掌,平静地看着他们。

苏离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冰凉而柔软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

杨少白看着那只手,又抬眼看了看陈启坚定的目光,沉默了一瞬,也将自己缠满绷带、微微颤抖的手,覆了上去。

铁牛和山猫对视一眼,也走上前,将他们粗糙厚重、布满老茧的大手,重重地叠了上去。

五只手,带着不同的温度,不同的伤痕,不同的命运,紧紧地叠在一起。冰冷的空气仿佛都被这紧紧相握的手心焐热。没有誓言,没有呐喊,但一种比血缘更牢固的纽带,在这生死边缘悄然缔结。他们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陈启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颤抖和力量,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和彷徨也烟消云散。他用力握紧,仿佛要将五个人的生命拧成一股绳。

“休息。”他松开手,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两个时辰后,出发。”

命令下达,五人不再言语,各自找地方和衣躺下,强迫自己入睡,为即将到来的、或许是生命中最后一段征程,积蓄最后一点体力。

篝火终于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缕青烟。营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呜咽,如同为勇士送行的挽歌。

在这最后的准备之后,是离别,也是征途的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