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走吗?陈启压低声音问道,眼睛盯着逐渐靠近的快艇。
苏离微微点头,但刚迈出一步就踉跄着前倾。陈启一把扶住她,手掌接触她肩膀的瞬间,掌心的金色符文突然微微发烫。他低头看去,符文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锁链的图案渐渐扭曲,形成一个新的形状——闪电!
雷......苏离的瞳孔收缩,要来了......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远处天际突然滚过一阵闷雷。原本晴朗的晨空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黑压压地朝江心方向压来。陈启的胸口旧伤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丝在伤口里搅动。
快艇在距离他们五十米左右的岸边停下。三名警察跳上岸,其中两人手持步枪,警惕地扫视四周;另一人拿着对讲机,正在汇报情况。陈启屏住呼吸,拉着苏离缓缓后退,每一步都小心避开干枯的芦苇,避免发出声响。
......发现大量血迹和战斗痕迹......警察的声音断断续续飘来,......疑似盗墓团伙火并......
陈启的嘴角抽了抽。盗墓?如果他们知道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他的思绪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打断。掌心符文如同烙铁般滚烫,金色纹路已经彻底变成了闪电形状,在皮肤下疯狂跳动。
江心处,水面突然泛起不自然的涟漪。没有风,但波纹却越来越大,很快形成了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小旋涡。警察们也注意到了异常,持枪的两人立刻转向江面,枪口对准了漩涡中心。
那是什么?一个年轻警察的声音发颤。
漩涡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水面凹陷处越来越深,很快形成了一个黑洞洞的通道。陈启的瞳孔骤缩——这景象与之前青铜椁浮出水面时一模一样,只是规模小了许多!
后退!全部后退!拿对讲机的警官厉声喝道。
已经晚了。漩涡中心突然射出一道水柱,顶端托着一个漆黑的物体——不是青铜椁,而是一把斧头!陈启的心脏猛地一跳,斧刃上卸岭张三个字在晨光中格外醒目,正是铁牛的那把!
别动!警察们如临大敌,步枪齐刷刷上膛。
斧头悬在水柱顶端,缓缓旋转。当刃口转向陈启所在的芦苇丛时,斧身突然泛起一丝红光,像是某种无言的召唤。陈启的掌心符文随之发烫,与斧光形成奇妙的共鸣。
它在......叫我......他喃喃自语。
苏离的手突然抓紧他的胳膊:不能去......有东西......在斧头上......
确实,当陈启凝神细看,斧刃上隐约缠绕着几缕黑气,像是从漩涡深处带出来的。而更令人不安的是,斧柄上沾着某种粘稠的黑色物质,正缓缓滴落,在水面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警察们显然也注意到了异常。年长的警官对着对讲机急促地说着什么,同时示意同伴后撤。但年轻的那个却像是着了魔,举着枪一步步走向旋涡,眼睛死死盯着悬空的斧头。
小李!回来!警官厉声喝道。
年轻警察充耳不闻。他的眼神变得空洞,持枪的手微微发抖,却无法控制自己前进的脚步。当他距离旋涡还有三米时,斧头突然地一声鸣响,斧刃的红光暴涨!
年轻警察惨叫一声,双手抱头跪倒在地。他的七窍同时渗出黑血,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将脸皮顶起一个个小包。
开枪!打那把斧头!警官当机立断。
另一名警察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子弹呼啸而出,精准地命中斧身,却发出的一声脆响,如同打在钢铁上一般被弹开!斧头被冲击力震得旋转起来,黑气如同活物般从斧刃上腾起,转眼就形成了一张模糊的人脸——铁牛!
铁牛哥......陈启的喉咙发紧。
黑气组成的面容扭曲了一瞬,独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但很快又被黑雾吞没。斧头突然调转方向,斧刃对准了那名年轻警察的脖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下!
一声枪响。子弹擦着斧刃飞过,稍稍改变了它的轨迹。斧头劈在警察肩头,带出一蓬血花,但好歹保住了性命。开枪的是那名警官,他一边掩护受伤的同伴后撤,一边对着对讲机大喊:请求支援!重复,请求武装支援!
斧头再次悬浮起来,黑气人脸发出无声的咆哮。漩涡突然扩大了一倍,水柱升高到五米有余,更多的黑气从水底涌出,在斧头周围形成一个人形轮廓——魁梧的身材,缺失的左臂,赫然是铁牛生前的模样!
他被......污染了......苏离的声音发抖,旋涡里有东西......控制了他......
陈启的掌心符文疯狂闪烁。他死死盯着那个黑影,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头。这是铁牛吗?还是说只是某种借用了铁牛形象的邪物?
黑影突然转向芦苇丛,独眼的位置亮起两点红光,直直地向陈启的藏身处。下一秒,斧头如同离弦之箭射来,带起尖锐的破空声!
陈启本能地抱住苏离扑向一旁。斧刃擦着他的后背飞过,斩断了一大片芦苇。警察们的枪声再次响起,子弹追着斧头的轨迹射入芦苇丛,打得碎屑纷飞。
陈启拽起苏离就往树林方向冲。
身后,斧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再次追来。陈启能感觉到背后的寒意越来越近,死亡的气息几乎贴上脖颈。就在斧刃即将斩下的刹那,一道黑影突然从侧面扑来,将军刃狠狠劈在斧柄上!
金属碰撞的火星四溅。斧头被这一击打得偏离方向,深深嵌入一棵树干。而那个救下陈启的身影也被反震力掀翻,重重摔在几米外的空地上——是周卫国!这老兵浑身是血,左腿不自然地扭曲着,但手中的军刺依然稳如磐石。
周队?!陈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还活着?
周卫国没有回答。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把斧头,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不是铁牛......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是......噬运骸......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嵌入树干的斧头突然剧烈震颤,斧刃上的卸岭张三个字渗出鲜血般的液体。树干以斧头为中心迅速变黑,树皮龟裂脱落,露出底下腐烂的木质。转眼间,整棵树就枯萎凋零,如同被抽干了生命力。
操......周卫国挣扎着爬起来,它想......复活......
陈启这才注意到,老兵的胸口有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不是枪伤或刀伤,而是一个规则的方形贯穿伤,边缘焦黑,与祖父陈远山尸体上的致命伤一模一样!但更诡异的是,伤口深处隐约可见一丝金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强行维持着他的生命。
警察们的喊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周卫国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将军刺横在胸前:带那丫头走......我来拖住它......
斧头已经从树干中挣脱,悬浮在半空中,黑气人影重新凝聚。这次它的形体更加清晰,甚至能看清铁牛脸上那道标志性的伤疤。但那双眼睛却完全不是人类的——没有瞳孔,只有两团跳动的红焰,充满了纯粹的恶意。
铁牛哥......陈启的声音哽在喉咙里,你醒醒......
黑影的动作微微一顿,红焰闪烁了一瞬,似乎对这个称呼有反应。但下一秒,它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斧头高高举起,朝着周卫国当头劈下!
老兵举刺格挡,但重伤之下动作慢了半拍。斧刃擦着他的肩膀划过,带下一大块皮肉。鲜血喷涌而出,却在半空中诡异地拐弯,被斧头吸收得干干净净。吸收了血液的斧刃红光更盛,黑气人影也随之凝实了几分。
它在吸血......苏离突然挣脱陈启的手,必须......净化......
没等陈启阻拦,她已经冲了出去。女孩的额头疤痕蓝光大盛,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奇怪的手印。蓝光从她掌心涌出,形成一道薄薄的屏障,暂时挡住了斧头的第二击。
苏离!陈启想冲上去帮忙,却被周卫国一把拽住。
别过去......老兵喘着粗气,那丫头......在用龟甲之力......
确实,苏离的状态很不正常。她的皮肤几乎完全透明,下面的蓝色血管清晰可见,每一根都在发光。而额头的龟甲疤痕更是如同活物般蠕动,九条锁链的纹路不断变化位置,像是在重组某种阵法。
斧头被蓝光暂时阻隔,黑气人影疯狂咆哮。旋涡再次扩大,更多的黑气从水底涌出,在空中形成第二个人形——这次是个穿日军军装的轮廓,腰间别着武士刀,胸前挂着心玉碎片,正是佐藤健一!
妈的......周卫国咬牙站起来,两个......一起上......
佐藤的黑影拔出武士刀,刀身缠绕着比斧头更浓稠的黑气。他与铁牛的黑影一左一右,同时攻向苏离的蓝光屏障。刀斧齐下,屏障剧烈震颤,表面出现细密的裂纹。
苏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蓝血。但她没有退缩,反而向前一步,双手猛地合十。屏障瞬间收缩,变成一根蓝色光矛,直刺佐藤黑影的胸口!
佐藤灵巧地闪避,但光矛却在半空中突然转向,精准地刺入铁牛黑影的独眼位置。黑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红焰剧烈闪烁,形体开始不稳定。斧头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红光黯淡了许多。
现在!苏离转头看向陈启,用你的......雷印......
陈启这才明白她的意图。他冲向斧头,右手掌心朝下,金色符文完全变成了闪电形状。就在他即将触碰到斧柄的刹那,佐藤的黑影突然扑来,武士刀直取他的咽喉!
一声枪响。武士刀被子弹打得偏离轨迹,擦着陈启的肩膀划过。他回头看去,是那名警官开的枪!警察们显然已经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案件,三人呈战术队形散开,将黑影纳入射界。
退后!警官对陈启吼道,到我们后面来!
陈启苦笑。普通人怎么可能对付得了这种东西?但他还是感激地点点头,趁机一把抓起斧头。掌心符文接触到斧柄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直冲心脏,冻得他几乎窒息。
斧柄上的黑色物质如同活物般爬上他的手腕,转眼就覆盖了半个小臂。皮肤下的血管立刻变成青黑色,如同中毒般迅速向全身蔓延。陈启咬牙忍住剧痛,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掌心符文上。
雷......他回忆着祖父在幻象中的手势,拇指与食指相扣,其余三指伸直,来......
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亮起一道闪电,但奇怪的是没有雷声。闪电在空中分叉,如同树枝般延伸,最终形成一张覆盖整个江面的电网。而电网的中心,正是陈启高举的斧头!
不——!!!佐藤的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不顾一切地扑来。
警官和同伴同时开火。子弹穿过黑影,虽然无法造成实质性伤害,但多少延缓了它的动作。周卫国趁机扑上去,军刺狠狠刺入黑影背部。刺尖亮起一点金光,正是他伤口深处的那一丝力量!
佐藤的黑影剧烈挣扎,将军刺硬生生震断。但这点耽搁已经足够——天空的电网突然收缩,所有闪电汇聚成一道刺目的光柱,直劈斧头!
轰——!!!
震耳欲聋的雷鸣姗姗来迟。陈启感觉自己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共振,耳膜几乎被震破。斧头在雷光中剧烈震颤,黑气如同遇到烈火的冰雪般迅速消融。铁牛的黑影发出痛苦的嚎叫,红焰明灭不定,但眼中的恶意却渐渐褪去,恢复了一丝清明。
陈......头......黑影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砍......旋涡......
陈启立刻明白了。他强忍手臂的剧痛,抡起斧头冲向江边的漩涡。斧刃在雷光余威下泛着刺目的红光,与掌心金符交相辉映。佐藤的黑影想阻拦,却被苏离的蓝光和周卫国的军刺死死缠住。
旋涡似乎感应到了威胁,旋转速度骤然加快,中心黑洞扩大了一倍有余。当陈启冲到岸边时,黑洞中突然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每只手的掌心都有一只血红的眼睛,正是噬运骸的触须!
陈启!苏离的尖叫在身后响起。
陈启没有退缩。他高举斧头,用尽全力劈向最近的那条触须。斧刃接触触须的刹那,雷光再次爆发,顺着触须直击黑洞深处!噬运骸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江水剧烈翻腾,更多的触须伸出,疯狂抽打向陈启。
砰!砰!砰!
警察们的子弹倾泻而至,虽然无法伤到触须,但多少干扰了它们的动作。陈启趁机又劈断两根触须,每断一根,旋涡就缩小一分。但斧头上的雷光也在迅速消耗,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再来......陈启咬牙举起斧头,却发现天空的乌云已经散去,再无雷电可引。
噬运骸抓住这个机会,触须如狂风暴雨般袭来。陈启勉强格挡了几次,但很快就被一条触须缠住脚踝,狠狠拽倒在地。另一条触须趁机卷住他的手腕,将斧头硬生生夺走!
陈启眼睁睁看着斧头被拖向漩涡中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魁梧的身影突然从侧面扑来,一把抓住斧柄!是铁牛的黑影!他的形体已经非常淡薄,但独眼中的红焰却变成了正常的目光,坚定而决绝。
铁牛哥......陈启的声音发抖。
黑影没有回答。他用尽全力将斧头掷向陈启,然后转身扑向那些触须,用身体为陈启争取时间。触须疯狂抽打在他身上,每一下都带走一部分黑气,但他的脚步丝毫不停,直到被彻底打散。
铁牛——!!!陈启接住斧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斧刃上的卸岭张三个字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与掌心符文共鸣,发出刺目的光芒。陈启不再犹豫,抡起斧头冲向漩涡,用尽全力劈向水面!
轰——!!!
斧刃接触水面的刹那,一道金光从斧身迸发,直击漩涡中心。黑洞剧烈震颤,触须疯狂舞动,但金光势如破竹,一路劈开黑雾,最终击中深处的某个东西。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从水底传来,震得岸边的碎石簌簌滚落。
旋涡开始崩溃。黑洞迅速缩小,触须一根接一根地缩回。佐藤的黑影发出不甘的咆哮,但形体已经无法维持,渐渐消散在晨光中。最后消失的是那双眼睛,里面燃烧的怨毒几乎化为实质,深深烙在陈启的记忆里。
当最后一缕黑气消散时,陈启双膝一软,跪倒在岸边。斧头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金光尽褪,又变回了普通的冷兵器。他的右臂已经完全变成了青黑色,掌心符文黯淡无光,像是耗尽了所有力量。
陈启......苏离跌跌撞撞地跑来,跪在他身旁。她的情况也很糟,皮肤下的蓝光几乎消失殆尽,额头疤痕裂开一道细缝,渗出蓝色的液体。
周卫国拖着伤腿挪过来,脸色灰败如死人:还没完......他指向江心,看......
漩涡虽然消失了,但江心处的水面却泛着诡异的红光。水下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阴影正在下沉,那形状不像任何已知的生物,更像是某种远古的、不应该存在于现世的东西。
噬运骸......苏离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只是......受伤......
警察们小心翼翼地靠近,枪口仍然警惕地指着江面。年长的警官看了看陈启青黑的手臂,又看了看苏离额头的异状,眉头紧锁:你们需要去医院。
陈启苦笑。普通的医院怎么可能治得好这种伤?但他还是点点头,在苏离的搀扶下勉强站起来。周卫国的情况更糟,伤口又开始流血,脸色白得像纸。
周队......陈启担忧地看着他。
老兵摆摆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铁盒,里面是几颗已经压扁的烟卷:死不了......他点燃一支,深吸一口,你祖父......留了点东西......在我体内......
陈启这才注意到,周卫国伤口深处的金光与自己的符文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微弱。他想起照片上祖父身边的那些军人,突然明白了什么——207师的将士们,或许都是祖父留下的!
警官......周卫国吐出一口烟圈,这事......你们管不了......
警官的表情复杂:我知道。他收起手枪,但程序还是要走。你们三个都要接受调查。
陈启没有反抗的力气。他任由警察给自己戴上手铐,目光却一直没离开江心。水面已经恢复平静,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依然存在,仿佛水下的东西只是暂时蛰伏,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当警车驶离岸边时,陈启最后看了一眼后窗。晨光下的澜沧江波光粼粼,美得让人心醉。而在江心深处,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心玉碎片正缓缓沉入淤泥,表面的金纹微微闪烁,如同沉睡中的野兽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