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结果初步沟通完毕后,会议室内弥漫着一种混合着希望与不确定的氛围。
陈默敏锐地注意到,温婉在听到金教授“显着改善很有希望”的结论时。
虽然同样激动,但眼神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极力掩饰的忧虑。
甚至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向他投来一个带着恳求意味的、极其细微的眼神。
陈默心领神会,立刻明白了温婉的意图。
陈默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情绪,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欣慰和果断,转身对刘一菲吩咐道。
“一菲,检查结果比预想的好,这是大喜事。你立刻安排车,带我爸我妈、阿姨、叔叔还有小景,去故宫、天安门广场那些经典景点转转,让他们也放松放松,高兴高兴。”
接着,陈默又对三位长辈和温景说:“爸,妈,阿姨,叔叔这里有我和婉婉跟着金教授详细了解后续治疗方案就行。”
“你们难得来京城,别在医院干等着,让小景也开开眼界。一菲都安排好了,你们放心去玩。”
陈建国和张桂芳不疑有他,觉得儿子安排得周到,连声说好。
王淑芬虽然还想多陪陪丈夫,但看到亲家和儿子都这么说,又想到确实不该让温景一直在医院这沉闷的环境里待着,便也点头同意了。
温景更是欢呼雀跃,少年心性,早就想去看看课本里的名胜古迹了。
刘一菲效率极高,很快便协调好车辆和行程,带着一步三回头、但脸上已带上些许游玩期待的两家父母和兴奋的温景离开了医院。
看着载着家人的车子缓缓驶远,最终汇入车流消失不见,温婉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外壳瞬间碎裂。
温婉猛地转过身,扑进陈默怀里,双手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将脸深深埋进去,压抑了许久的泪水如同决堤般涌出,放声大哭起来。
“陈默……呜……对不起……我骗了妈妈和小景……我……我爸他……他的情况根本没有金教授说的那么好……呜呜呜……”
温婉哭得浑身颤抖,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金教授之前私下就跟我说了……我爸他……他脑部受损的面积和位置……比影像上显示的还要糟糕……很多神经已经……已经实质性坏死了……现在的医学……根本……根本逆转不了……”
“所谓的治疗……最多……最多只能稍微延缓一下他认知退化的速度……让他……让他身体机能维持得久一点……但最终……最终……”
温婉泣不成声,后面的话已经说不出来。
但意思不言而喻。
温建国的病情几乎是不可逆的,只是在延缓一个注定会到来的、更坏的结局。
叶知秋站在一旁,早已红了眼眶,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不断耸动的肩膀显示着她内心的悲痛。
作为医学生,她更清楚金教授那番“官方说辞”背后可能隐藏的残酷现实。
陈默紧紧搂住温婉,感受着她身体的剧烈颤抖和滚烫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衬衫。
陈默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心疼不已。
陈默轻轻拍着温婉的背,声音低沉而坚定地安抚着:“没事了,婉婉,没事了……哭出来就好……我知道,我都知道……有我在,一切都有我。”
陈默没有追问温婉为何要隐瞒,他能理解。
给母亲和弟弟留一个希望,哪怕这个希望是建立在善意的谎言之上,也比直接宣判绝望要残忍得多。
王淑芬这些年撑得太苦,一旦知道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等到温婉的哭声渐渐转为低低的啜泣,情绪稍微平复一些后,陈默才轻轻将她扶起,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对叶知秋说:“知秋,帮我照顾一下婉婉。”
叶知秋含泪点头,上前扶住温婉。
陈默则转身,目光沉静地看向一直等在旁边、面色凝重的金教授。
“金教授,我们谈谈。”陈默的语气不容置疑。
金教授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去我办公室吧。”
半个小时后,陈默和金教授一前一后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等在外面的温婉和叶知秋立刻迎了上去。
温婉的眼睛红肿,紧张地看着陈默,又看看金教授,想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
陈默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眼神比之前更加深邃。
陈默走到温婉面前,重新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低声说道:“别担心,婉婉。我已经和金教授谈好了。”
金教授也开口道,语气比之前多了几分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温婉,你父亲的病例非常特殊,极具研究价值。”
“陈总已经决定,由默婉资本全资投入,成立一个顶级的脑科学与神经再生研究中心。”
“我的实验室和整个研究团队,将整体并入这个中心。”
“我们将集中最顶尖的资源,不计成本,全力攻关你父亲这类脑损伤疾病的干预和修复方案。”
温婉愣住了,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陈默。
她不知道陈默具体和金教授谈了什么,但“全资投入”、“不计成本”、“顶级研究中心”这些词。
意味着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的资金投入和长期的、结果未知的科研跋涉。
陈默只是为了她的父亲,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陈默看着温婉疑惑又感动的眼神,只是温柔地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
轻轻揽着温婉的肩膀,对金教授说:“金教授,后续的具体协议和资源对接,我的助理沈青瓷会尽快与您联系。我希望研究中心能尽快启动。”
“我明白,陈总。我会立刻开始筹备。”金教授郑重承诺。
离开医院,坐回车里,温婉依旧靠在陈默肩头,心情复杂,既为父亲的病情感到沉重,又为陈默毫不犹豫的支持而深深感动。
温婉不知道,在刚才那半个小时的密谈中,陈默不仅承诺了足以让任何科学家动心的巨额资金和顶级设备支持。
更与金教授深入探讨了基于他前世模糊记忆的、一些尚未被当前学界重视的研究方向。
陈默清楚地知道,金教授的研究在未来会取得关键突破。
陈默现在的重金投入,既是为了给温婉一个希望,给温父一个机会。
也是为了将这份可能治愈温父、乃至造福无数患者的突破性成果,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并尽可能地……加速它的到来。
这是一个基于情感,又超越情感的长期战略投资。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别墅的路上,陈默握着温婉的手,目光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