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比剧院外的红毯,是一条流淌着名利、欲望与野心的河流。
数百米长的深红色地毯两侧,闪光灯组成的墙壁亮如白昼,将夜空都映照得黯淡无光。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如同饥渴的食人鱼,捕捉着每一个从加长林肯中走出的身影,试图从他们的衣着、笑容、乃至眼神的交汇中,解读出今夜的资本流向与权力更迭。
空气中混合着昂贵的香水味、发胶的气味,以及一种无形的、名为“焦虑”的芬芳。
“噢,看呐!是斯皮尔伯格先生!”
“天哪,‘女王’查理兹·塞隆!她今晚的迪奥高定太美了!”
“快看那边!是星尘引力的车队!”
一声惊呼,让原本有些分散的镜头瞬间聚焦。
三辆低调的黑色迈巴赫缓缓停下,没有夸张的阵仗,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车门打开,先走下的是顾倾城、秦月、杨舟等人。他们没有选择好莱坞女星们偏爱的那种性感夸张的礼服,而是统一身着由国内顶级设计师定制的新中式礼服。男士是改良的中山装,立领盘扣,线条挺括;女士则是素雅的旗袍,或丝绸或锦缎,剪裁合体,将东方女性的含蓄与风骨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像一群误入浮华派对的学者,气质卓然,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自成一派气场。
而当苏晚最后一个走下车时,整个红毯的喧嚣都为之一静。
她身上穿的,并非任何国际大牌,而是一件纯手工缝制的“云锦”礼服。深邃的墨蓝色底料上,用金银丝线织就的星河图案从裙摆盘旋而上,光线流转间,那些星辰仿佛在呼吸、在闪烁。它没有裸露的肌肤,没有夸张的裙撑,却有一种来自千年文明的雍容与华贵,仿佛将整条银河披在了身上。
一位《VoGUE》的时尚评论家下意识地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喃喃道:“这……这是什么工艺?它不属于我所知的任何一个高定系列……它本身就是艺术品。”
苏晚的出现,让星尘引力团队瞬间成为了红毯的焦点。然而,江川却并未与他们一同出现,他早已通过特殊通道,和周星、菲恩等人坐在了剧院的观众席中。
今晚,他们是猎人,不是猎物。
红毯上的主持人,一个名叫吉米·毕肖普的白人男子,是Abc电视台的王牌主持。他以毒舌和机智着称,此刻正带着职业化的完美笑容,迎向了星尘引力的团队。
“欢迎,来自东方的朋友们!《让子弹非》!哇哦,一部充满了……能量的电影!”吉米夸张地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语气里带着一丝轻佻,“我听说在你们的国家,这部电影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恭喜你们!不过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想到用一种……嗯,如此‘热闹’的方式来讲述一个故事的?毕竟,在好莱t,我们更习惯用爱与沟通来解决问题。”
这番话看似调侃,实则暗藏机锋。他将《让子弹非》的复杂隐喻,简单粗暴地归结为“暴力”和“喧闹”,并用好莱坞的“爱与沟通”来建立一种文明高差。
杨舟的脸当场就有些挂不住了,正要开口反驳,却被顾倾城一个眼神制止。
顾倾城上前一步,微笑道:“毕肖普先生,或许正因为世界上有些问题,是爱与沟通无法解决的,所以才需要电影,来提出一些更有趣的可能性,不是吗?”
她的英语流利而标准,不卑不亢,绵里藏针,让吉米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就在这时,现场导播通过耳麦提醒,切换机位,将镜头对准了内场的《让子弹非》剧组。巨大的屏幕上,出现了江川的特写。
他没有像其他被提名的导演那样,表现出紧张或期待。他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甚至没有看向舞台,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当他察觉到镜头对准自己时,才缓缓抬起头。
没有挥手,没有致意。
他只是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甚至可以说是带着几分怜悯的微笑。
这个微笑,通过镜头,传遍了全世界。无数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都感到了困惑。
而此时,在舞台上的吉米·毕肖普,他的耳麦里却传来了一个清晰、沉稳,仿佛贴在他耳边响起的声音。
“告诉我,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斯特林?还是格兰特?我可以给你一个更好的未来。”
这个声音,是江川通过团队布置在现场的微型定向音频设备发出的,只有吉米一个人能听到。
吉米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脸上的职业笑容瞬间凝固,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他准备好的一连串,用来羞辱和调侃《让子弹非》的稿子,此刻像一堆被点燃的废纸,在他的脑海里化为灰烬。
对方怎么会知道他的剧本?
对方怎么会知道那些名字?
更好的未来?什么意思?
无数个问题在他心中炸开,汇成了一种原始的恐惧。他感觉自己不是在面对一个来自东方的年轻导演,而是在面对一个能看穿一切的魔鬼。
在江川的视野里,通过系统能力的加持,他能清晰地看到吉米·毕肖普头顶浮现出的数据流。
【目标:吉米·毕肖普】
【状态:高度紧张、恐惧(肾上腺素飙升)、贪婪(对“更好的未来”产生强烈心理波动)】
【心理弱点分析:存在巨额赌债(拉斯维加斯),与经纪公司存在“阴阳合同”,急需一笔大钱来填补窟窿。】
这是【资本之眼】在吞噬了赵家和派拉蒙的金融数据后,触类旁通,进化出的一种对人性贪婪与恐惧的精准洞察力。不再局限于金融,而是延伸到了人心。
江川知道,鱼上钩了。
“……好的,让我们把目光转回舞台!接下来,即将颁发的是……是……年度最佳动画短片奖!”吉米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念出了下一段串词,声音干涩,完全失去了刚才的潇洒自如。
导播间里,总导演对着麦克风疯狂咆哮:“吉米在搞什么鬼?!他的词呢?!为什么跳过了对《让子弹非》的采访环节?!”
没人能回答他。
而在观众席的另一边,华纳的cEo格兰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那个在镜头前云淡风轻的中国青年,一种不祥的预感扼住了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