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英社坐馆骆驼的六十大寿酒席,定在了港岛最顶级的半岛酒店宴会厅。这一日,半岛酒店附近区域仿佛进入了某种临战状态。警方明显加强了布控,随处可见巡逻的军装警员和便衣探员,高处甚至安排了观察点,监控着酒店周围的一切动静。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感,寻常市民都下意识地绕道而行,深知今日此地群雄汇聚,绝非善地。
下午六点,华灯初上。半岛酒店宴会厅门口已是豪车云集,冠盖如雨。一个个在港岛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带着各自的心腹手下,陆续抵达。和联胜的乐哥、号码帮的鼎爷、洪泰的眉叔…各大社团的坐馆、元老、双花红棍、各区话事人,几乎悉数到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客套的笑容,互相拱手寒暄,但眼神交错间,却暗藏着审视、警惕与不易察觉的锋芒。记者被严格拦在外围,只能远远捕捉一些模糊的身影。
洪兴的车队准时抵达。龙头蒋天生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中山装,面带温和笑容,在一众核心成员的簇拥下,迈步下车。他身边,左边是铜锣湾扛把子陈浩南,右边是屯门话事人山鸡,身后还跟着大飞、太子,最后面是包皮、大天二等一众悍将。而林峰,作为洪安坐馆、洪兴近期风头最劲的新锐,也紧随在陈浩南身侧,第一次以一方势力的身份,出席这等顶级的江湖盛会。
他的出现,吸引了不少目光。许多社团大佬都对这个近期搅动湾仔风云、逼退和联胜、硬抗十三的年轻人投来好奇、探究、甚至忌惮的视线。林峰面色平静,目不斜视,但体内气血微微运转,【洪拳·熟练巅峰】的境界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各方或明或暗的压力和窥探。
“蒋先生!”
“生哥!”
“浩南哥!”
“太子哥!”
一路走去,招呼声不绝于耳。蒋天生一一微笑回应,气度从容,尽显顶级社团龙头的风范。陈浩南、山鸡等人也纷纷与相熟的其他社团头目点头致意。
进入金碧辉煌、极尽奢华的宴会厅,气氛更加热烈。巨大的水晶吊灯下,摆满了数十张铺着洁白桌布的大圆桌。侍者穿着笔挺的制服,端着酒水穿梭其间。舞台上,专业的乐队演奏着舒缓的音乐。
东英社的人作为主人,早已在场内招呼。元老白头翁本叔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与蒋天生热情握手:“蒋生,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骆驼他还在后面稍事休息,马上就出来。”
“本叔客气了,骆驼大哥六十大寿,我们做晚辈的怎么能不来祝贺呢?”蒋天生笑着回应,场面话滴水不漏。
白头翁的目光扫过蒋天生身后众人,在陈浩南身上略一停留,最后落在林峰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笑道:“这位就是洪安的坐馆林峰吧?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林峰微微颔首:“本叔过奖。”
寒暄过后,自有东英的马仔引着洪兴众人到主桌旁边预留的重要席位就座。能坐在这一区域的,都是各大顶级社团的龙头和核心人物。林峰的位置安排在陈浩南下手,也显示出了他如今在洪兴内部的派系和地位。
落座之后,林峰目光缓缓扫过全场。他看到了和联胜乐哥阴沉的脸色(显然永丰仓库被扫一事让他余怒未消),看到了号码帮鼎爷老神在在的模样,也看到了许多或熟悉或陌生的江湖面孔。他甚至能感觉到,在宴会厅的各个角落,那些看似普通的侍者和宾客中,混杂着不少警方的便衣,他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密切监视着场内的一切。这里看似觥筹交错,一片祥和,实则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陆续又有重要人物到场,宴会厅渐渐坐满。气氛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维持着。
终于,今晚的主角,东英社坐馆骆驼,在一众心腹的簇拥下,从后台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唐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然年已六十,但精神矍铄,面色红润,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不断向各方来宾拱手致意。
“恭喜骆驼哥!”
“骆驼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祝贺声此起彼伏。
骆驼走到主位,举起酒杯,发表了一番感谢来宾、回顾江湖岁月、祝愿天下太平的祝酒词。场面话说完,宴会正式进入高潮,酒菜如流水般端上,宾客们推杯换盏,气氛似乎真正热烈起来。
然而,这份和谐并未持续太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东英社那边,一个穿着花衬衫、敞着怀、露出狰狞纹身、眼神狂傲不羁的汉子,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朝着洪兴这桌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气息彪悍的马仔。
此人正是东英五虎之一,以凶狠毒辣、嚣张跋扈着称的“下山虎”乌鸦!他也是骆驼近年来最为倚重的左右手之一,势力膨胀极快,一直对毗邻的湾仔区虎视眈眈。
乌鸦直接走到蒋天生面前,假惺惺地举起杯:“生哥,我敬你一杯!感谢赏光啊!”
蒋天生面色不变,端起茶杯,淡淡道:“客气了,我以茶代酒。”
乌鸦却把酒杯一缩,脸上露出夸张的表情:“诶~生哥,这就不够意思了吧?今天骆驼老顶大寿,大家都这么开心,喝茶怎么行?是不是不给我们东英面子?还是说…你们洪兴的人,都这么不上道?”这话已经是带着明显的挑衅了。
陈浩南、山鸡等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蒋天生依旧从容,笑了笑:“年纪大了,医生嘱咐少喝酒。心意到了就行。”
乌鸦却不依不饶,目光扫过洪兴众人,最后落在陈浩南身上,嗤笑道:“医生嘱咐?我看是胆子变小了吧?洪兴是不是没人了?龙头不敢喝酒,难道手下也没个能喝的?陈浩南,你不是很厉害吗?不会也不能喝酒吧?要不你替你们龙头喝了?”
陈浩南眼神一冷,正要起身。
就在这时,林峰站了起来。他知道这种场合,还轮不到陈浩南直接和乌鸦这种人对上。他端起自己面前满满一杯白酒,对着乌鸦,声音平静却清晰:“乌鸦哥,南哥要招呼其他客人。我是洪安的林峰,这杯酒,我替蒋生和你喝。”
乌鸦斜眼瞥了林峰一眼,脸上露出极度不屑和轻蔑的表情:“你?你算个什么东西?洪安林峰?一个刚上位的四九仔,走了狗屎运占了湾仔几间破场子,就真以为自己是个角儿了?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跟我喝酒?你配吗?”
他话音未落,竟然猛地伸出手,一把推向林峰的胸口!力道极大,带着明显的侮辱意味!
林峰眼神骤然一寒!脚下生根,沉腰坐胯,【洪拳·熟练巅峰】的劲力瞬间贯注全身,硬生生抗住了这一推,身形晃都未晃!
乌鸦感觉自己像是推在了一堵坚实的墙上,反而被震得手掌发麻,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哟呵?还有点力气?怎么,想动手?”
林峰压下心头火气,知道此刻不能先动手,否则就落了口实。他放下酒杯,冷冷地看着乌鸦:“乌鸦哥,今天是骆驼大哥寿宴,我不想惹事。但你也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乌鸦哈哈大笑,笑声嚣张刺耳,引得全场目光都聚焦过来,“我就欺负你怎么了?你不服气啊?不服气单挑啊!就在这里!让各位大佬看看,你们洪兴捧出来的新人,是个什么货色!”
单挑!在这种场合!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打脸!
洪兴众人全都怒不可遏,纷纷站起身!大飞更是直接骂道:“乌鸦!你他妈别太嚣张!”
陈浩南也面色冰寒,将林峰稍稍拉到身后,盯着乌鸦:“乌鸦,你想玩,我陪你玩。”
乌鸦看到陈浩南出面,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狡黠,但嘴上却更加不屑:“陈浩南,你终于肯出来了?也好!收拾了你,再收拾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省得别人说我欺负新人!”
眼看冲突就要升级,一场龙争虎斗似乎不可避免!宴会厅内的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点!各方大佬都屏息静气,等着看好戏。暗处的便衣警察也紧张起来,手悄悄按向了腰后。
“够了!”
就在这时,一声苍老却充满威严的喝声响起。只见东英坐馆骆驼,在一脸和事佬笑容的“笑面虎”吴志伟的陪同下,快步走了过来。
骆驼脸色不太好看,瞪了乌鸦一眼:“乌鸦!喝多了就滚下去醒酒!在这里发什么酒疯!蒋生是我们东英最尊贵的客人,谁让你在这里胡言乱语的!”
乌鸦似乎对骆驼还有些敬畏,悻悻地收了声,但眼神依旧挑衅地瞪着陈浩南和林峰。
骆驼转而对着蒋天生,脸上堆起歉意的笑容:“蒋生,对不住,对不住!手下人不懂规矩,多喝了几杯就乱说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他!”
蒋天生淡淡一笑,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骆驼大哥言重了,年轻人火气旺,理解。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要为了这点小事扫了兴。”
“哈哈,蒋生大量!”骆驼大笑起来,仿佛真的只是一场误会,“来来来,大家继续喝酒!喝酒!”
气氛在骆驼的打圆场下,暂时缓和下来。乌鸦被笑面虎拉着回到了东英那桌,但依旧用阴冷的目光不时扫向洪兴这边。
洪兴众人愤愤不平地坐下。
“妈的!东英这群扑街!明显是故意的!”山鸡低声骂道。
“那只死乌鸦,迟早搞他!”大飞余怒未消。
陈浩南拍了拍林峰的肩膀:“阿峰,没事吧?”
林峰摇了摇头,目光却依旧冰冷地看着乌鸦的背影。刚才那一推,他记下了。乌鸦的嚣狂,东英的试探,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场寿宴,看似恢复了热闹,但经此一闹,暗地里的较劲却更加激烈。所有人都知道,洪兴与东英的梁子,结得更深了。而即将到来的江湖巨人排名战,恐怕将成为双方下一个正面碰撞的战场!
林峰握紧了拳头,感受到四周投来的各种目光——有同情,有嘲讽,有期待,也有杀机。
他知道,要想在这种龙潭虎穴中站稳,赢得尊重,甚至报仇雪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不久后的荃湾运动场上,用拳头打出声威,打出血路!
死乌鸦你给我等着。他在心中冷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