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一中的食堂门口，那一排黄色的公用电话前每天都排着长队。
下课铃刚响，徐朝鑫就拎着书包往食堂跑，远远看见队伍尾巴还在操场拐角，心里忍不住犯急。
昨天跟马高远约好，今天这个点打电话，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
这些人们都不上课吗？上课期间就跑出来排队了吗？
大概是吧。
这些学生被封控在学校里，心里焦急家里的消息，每天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打电话报平安。那几个公用电话根本不够用的。
“徐朝鑫，这边！”排在队伍中间的李阳朝他挥挥手，身边还留了个空位。
徐朝鑫赶紧跑过去，小声道谢。
李阳笑着说：“知道你要跟马高远打电话，特意给你占的位置，他在济城那边，情况到底怎么样啊？”
徐朝鑫摇摇头，心里也没底。
自从济城疫情严重的消息传来，他就一直担心马高远，上次通话还是一周前，马高远说学校里已经开始测体温了。
终于轮到徐朝鑫，他攥着硬币，手指有点发紧，拨通了马高远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马高远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还夹杂着嘈杂的咳嗽声。
徐朝鑫心里一紧：“高远，你没事吧？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没事，就是昨天有点着凉，吃了药好多了。好在没有发烧。”马高远顿了顿，声音沉了下来，“我们学校乱套了，昨天又确诊了两个学生，现在整个宿舍楼都封了，每天只能在房间里待着，连吃饭都是老师送上门。听说隔壁学校更严重，已经停课了，学生都回家隔离了。”
徐朝鑫握着听筒，心里揪得慌：“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勤洗手，别跟同学扎堆。”
“放心吧，我还等着给你高考加油呢。”马高远笑了笑，语气轻松了点，“说起来，你去年没考上还真挺幸运的。你看你现在在县里的学校，完全封闭管理，多安全啊，哪像我们这儿，整天提心吊胆的。有时候我就想，这人世间的事，真是福祸相依，你去年以为是倒霉事，现在倒成了好事了。”
徐朝鑫愣了愣，看着传达室窗外飘着的毛絮，忽然想起昨天跟圆圆说的话。
是啊，去年高考失利时，他还躲在被子里哭，觉得自己的人生都完了，可现在，却因为留在县里复读，成了最安全的人。
福祸相依、福祸相依，难道这就是生命的意义？那一时铺天盖地的痛苦，过上一段时间再看看，竟是蚂蚁咬人那样的痛楚。
他轻声说：“你说得对，福祸相依。等疫情结束，我高考完，我就去济城找你，我们一起去吃省城的烤串，好好聊聊。”
“好啊，到时候我带你去吃济城最好的烤串。”马高远的声音里有了点笑意，“不说了，我们楼要测体温了，你也照顾好自己，好好复习。”
挂了电话，徐朝鑫赶紧又给大娘打了个电话，把家里人挨个问了一遍，大家都是这样，一遍遍问着亲人们的消息。
之所以给大娘打电话，没有给妈妈打电话，是因为还要知道更多人的消息。比如翠兰大姨一家。
确认家里都没事，徐朝鑫稍稍放心，又赶到圆圆班里。
戚圆圆一看到徐朝鑫，就高高兴兴跑过来。
“家里没事，我刚给大娘打过电话，家里人都好......戚家一家也好。”
“嗯。”戚圆圆答应着，眼睛亮亮的。
“哦，对了，大娘给我带来好多零食，我不爱吃，给你吧。”徐朝鑫递给戚圆圆一大包东西。
“这么多！”戚圆圆张大了嘴。旁边有同学路过，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朝着戚圆圆挤眉弄眼。
“哎呀，我看看是谁不喜欢吃零食？”
徐朝鑫落荒而逃。
同一时间，文庙初中的宿舍里，小龙和小虎正趴在床上，翻着妈妈昨天送来的袋子。
袋子里装着饼干、方便面、糖果、咸菜，还有两件新洗的校服，甚至还有两罐午餐肉罐头。
“哥，你看，娘还给咱们带了罐头！”小虎举着罐头，眼睛亮晶晶的，像只发现了美食的小老鼠。
小龙点点头，把饼干分成两份，一份递给小虎，一份放进自己的书包里：“省着点吃，老师说防控形势越来越严峻了，下次送东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小虎接过饼干，咬了一口，含糊地说：“知道了。对了哥，你听说了吗？学校要把住校生和走读生分成不同的班级了，以后咱们跟走读生就不在一个教室上课了。”
小龙愣了愣：“真的？为什么啊？”
“我听老师说，是为了减少感染。走读生每天要回家，接触的人多，怕把病毒带到学校里来。以后咱们住校生就在宿舍楼旁边的教室上课，走读生在原来的教学楼，隔离开，各过各的。”
小龙皱了皱眉，“这有什么用啊？吃饭能分开吗？上厕所能分开吗？”
“还真能分开，食堂分成了两个区，厕所也分开了。除了空气没分开，其他都分开了。”
“呃......”
那他就没话可说了。
“哥，你说咱们是不是挺幸运的？要是咱们没住校，现在肯定也跟走读生一样，每天担心受怕的。以前我还觉得被人欺负到住校挺倒霉的，现在看来，倒成了好事了。”
小龙看着小虎，忽然笑了：“你说得对，福祸相依。以前觉得是倒霉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好事了。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上课，等疫情结束，就能回家跟爸妈团聚了。”
宿舍窗外，几个走读生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走，脸上都戴着口罩，脚步匆匆。
小龙知道，他们肯定也在担心家里的情况，担心自己会不会感染。可他也明白，不管是住校生还是走读生，大家都在努力对抗疫情，都在盼着疫情早点结束。
果然，晚自习的时候，老师宣布了，让住校生明天开始到新教室上课。
小龙和小虎收拾好书包，心里既有期待，也有忐忑。
他们不知道这样的隔离生活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中考会不会受到影响，可他们知道，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能等到春暖花开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