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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支素银簪子“叮当”落地,在青石板上滚出刺耳的声响时,她没有如众人预料般惊慌哭诉,只是抬起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轻声细语地,将一顶“失礼”的帽子,稳稳扣回了施害者的头上。

这日午后,苏婉清陪着柳姨娘去给老夫人请安后回院。途径花园小径时,不期然遇上了大房的庶女苏婉如,以及二房的几位小姐和她们的丫鬟,正聚在一处说笑。

见到她们母女,说笑声戛然而止。几道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轻蔑扫了过来,尤其在苏婉清那张即便穿着朴素也难掩绝色的脸上,停留得格外久。苏婉如更是冷哼一声,下巴微抬,眼神里充满了优越感。

柳姨娘习惯性地低下头,想拉着女儿快步绕过去。

苏婉清也顺从地垂下眼睑,准备扮演好她怯懦的背景板角色。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她们即将与那群人擦肩而过时,苏婉如像是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惊呼一声,身子猛地朝柳姨娘这边一歪,手臂“不经意”地重重撞在柳姨娘的手臂上。

柳姨娘“啊呀”一声,猝不及防,被她撞得一个踉跄,发髻上唯一一支还算体面的素银簪子,被这么一撞,竟从发间滑落,“叮当”一声脆响,掉在了坚硬的青石板路上,还滚了两圈,簪头一朵小小的梅花顿时磕掉了一个花瓣。

那支簪子,是柳姨娘当年被收房时,老夫人赏下的,虽不贵重,却是她为数不多的、能拿得出手的体面首饰之一。

柳姨娘看着地上受损的簪子,脸色瞬间白了,眼中满是心疼和无措,嘴唇哆嗦着,却不敢说什么。对方是大房的庶女,身份虽也是庶出,却比她们三房有体面得多。

苏婉如站稳身子,拍了拍根本没有灰尘的衣袖,非但没有道歉,反而柳眉倒竖,先发制人地嗔怪道:“柳姨娘,你怎么走路的?也不看着点!撞得我胳膊生疼!”她身后的几位小姐和丫鬟们,也都露出了或讥诮或看好戏的神情。

若是前世的苏婉清,此刻只怕早已吓得脸色发白,要么是懦弱地跟着母亲一起道歉,要么就是委屈得直掉眼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此刻的苏婉清,心中虽也因母亲受辱而涌起怒意,大脑却异常冷静。她清楚地知道,哭闹和争辩都毫无意义,只会让她们母女更加沦为笑柄,坐实了“好欺负”的名声。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去看苏婉如,而是快步上前,弯腰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支簪子,用袖子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看着那磕掉的花瓣,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真心实意的惋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她没有哭,也没有质问苏婉如,反而抬起头,看向苏婉如,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关切,音量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清:

“二姐姐,您……您没事吧?刚才可是崴到脚了?吓了妹妹一跳。”她先是表达了“关心”,将苏婉如的撞击归因于“意外崴脚”,给了对方一个台阶。

苏婉如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恼羞成怒:“你胡说什么!我好好的!”

苏婉清仿佛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吓到,瑟缩了一下,却依旧捧着那支簪子,眼神纯净地看着苏婉如,语气更加小心翼翼,甚至带着点自责:

“是妹妹看错了……二姐姐莫怪。只是……只是这簪子是祖母当年赏给母亲的,母亲一向爱惜,今日不慎损毁了,若是祖母问起……母亲性子软,怕是……怕是不知该如何回话才好……”

她的话语里,没有一句指责苏婉如撞人,却句句都在点明关键:

第一,簪子是老夫人赏的,代表的是老夫人的脸面。

第二,损毁御赐之物,是失礼的行为。

第三,她母亲“不知该如何回话”,潜台词就是,若老夫人真问起来,这“失礼”的责任该由谁来承担?

她将一个担忧母亲、害怕长辈怪罪的柔弱庶女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几位原本看戏的小姐,神色也微微变了。她们可以看不起柳姨娘和苏婉清,但却不敢不把老夫人赏的东西当回事。苏婉如刚才那明显是故意的举动,若真较起真来,在重视规矩礼法的老夫人面前,她也讨不到好。

苏婉如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本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没想到这个平日里闷不吭声的苏婉清,几句话就把“失礼”的帽子扣了回来!她若是再纠缠,倒显得自己无理取闹,不敬长辈赏赐了。

她狠狠瞪了苏婉清一眼,又瞥了一眼那支磕坏的簪子,心中憋闷,却不好再发作,只能强撑着面子,悻悻地道:“不过是一支旧簪子,也值得大惊小怪!柳姨娘自己没戴稳,难道还要赖我不成?我们走!”

说完,带着一脸不甘,领着其他人快步离开了,背影颇有几分狼狈。

看着她们走远,柳姨娘才松了口气,接过女儿手中的簪子,心疼地摩挲着那磕掉的花瓣,低声道:“清儿,委屈你了……”

苏婉清摇了摇头,扶着母亲的手臂,轻声道:“娘,我们不委屈。一支簪子而已,坏了便坏了,总好过被人平白欺负了去,还不敢吭声。”

她回头,望了一眼苏婉如等人消失的方向,目光平静无波。

这一次,她没有哭,没有闹,甚至没有一句重话,却兵不血刃地让挑衅者自讨没趣,灰溜溜地走了。她用自己的方式,在这个捧高踩低的深宅里,小心翼翼地,划下了一道微不可察,却真实存在的界限。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的刁难只会更多,但她已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的苏婉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