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的意识正与整个“创世纪”系统紧密相连。
这一刻,她的感知被放大了万倍。
她的“视线”穿透了厚重的地壳与冰冷的海水。
在遥远的西海岸,她“看”到数千头领航鲸疯了一般冲向沙滩,庞大的身躯在浅水区挣扎、翻滚,坚硬的头颅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礁石,发出绝望而痛苦的悲鸣。
在m国另一侧的东海岸,夜色笼罩着港口。
无数渔民从睡梦中惊醒,他们推开窗,面带惊恐地望向漆黑的海面。他们听到了,那来自海底的歌声。
有人以为是幻觉,可当他们与邻居交谈时,才发现所有人都听到了同样的声音。
欧洲,那些古老而宁静的临海城市,恐慌正在无形中蔓延。
无数市民在深夜被同样的噩梦惊醒,梦里是不可名状的庞大黑影和令人疯狂的歌声。
醒来后,一种源于骨髓的焦虑和恐惧攫住了他们,心悸、冷汗、无法抑制的颤抖……
一场看不见的瘟疫,正随着那诡异的歌声,在全球范围内扩散。
而苏白,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够清晰感知到这场全球性灾难全貌的“人”。
她能感觉到,那歌声就像一种精神病毒,跨越了所有的物理介质,直接作用于生物最脆弱的脑电波,在无声无息间,感染着整个星球。
“嗡——”
精神海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仿佛要被这庞大的负面信息流彻底撕裂。
苏白闷哼一声,凭借强大的意志,强行切断了与“创世纪”系统的链接。
金色的光芒如潮水般退去,那颗巨大的钢铁心脏恢复了幽蓝色的平稳呼吸。
她猛地睁开眼,脸色苍白,额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苏白!”
一道身影快如闪电,在她身体晃动的瞬间,便已稳稳地托住了她。
陆枭没有理会监控室内传来的、周启明等人惊喜又困惑的呼喊,他打横将苏白抱起,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压抑的担忧。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用他坚实的手臂,给予她最安稳的支撑。
“我没事。”苏白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陆枭的脚步没有停,抱着她径直走出了核心区域。
穿过层层闸门,外界的喧嚣被彻底隔绝。
回到小楼,陆枭将苏白轻轻放在卧室的床上,随即转身倒了一杯温度刚刚好的温水,递到她唇边。
苏白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苍白的脸颊才恢复了一丝血色。
陆枭坐在床边,宽厚粗粝的大手,覆上她的额头,用指腹不轻不重地按揉着她的太阳穴。
苏白闭上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任由他温暖的气息将自己包裹。
“是歌声。”她轻声开口,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梦呓,“一个……活着的‘东西’,在对整个世界唱歌。”
陆枭按揉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原状。他没有追问那个“东西”是什么,只是用他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吐出三个字。
“我在这。”
苏白抓住他正在为自己按摩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印上一个吻。
陆枭的身体瞬间僵住,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苏白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疲惫感都消散了不少。
就在这时,传来小朝汐睡醒后,咿咿呀呀的叫声。
两人相视一笑,眼底是化不开的柔情。
陆枭起身,小心翼翼地将苏白扶起来:“我去看看。”
他很快,便抱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走了出来。
小朝汐刚刚睡醒,小脸红扑扑的,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见苏白,立刻亮了起来,伸出肉乎乎的小胳膊,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麻麻……抱……”
苏白的心瞬间化成了一滩春水,她接过女儿,在她软软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小朝汐咯咯地笑了起来,开心地在妈妈怀里蹭着,小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装着红色小鱼的水袋。
一家三口的温馨,仿佛能将这西北的干燥与寒冷都融化。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彻底撕碎。
“哇——!!!”
小朝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转而变成极度的惊恐。她毫无预兆地,爆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的小脸涨得通红发紫,小小的身体在苏白怀里剧烈地挣扎着,小手胡乱地挥舞着,似乎想要推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朝汐!怎么了?宝宝不怕!”
苏白的心猛地揪紧,连忙抱着女儿轻轻摇晃,柔声安抚。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陆枭也瞬间变了脸色,他伸出手,检查着女儿的额头、身体,一切正常,没有发烧,也没有任何外伤。
可小朝汐的哭声却愈发凄厉,无论苏白和陆枭怎么哄,都无济于事。
就在苏白抱着女儿,心急如焚的时候,一阵尖锐的剧痛,猛地在她太阳穴炸开!
嗡——!
她的眼前瞬间一黑,差点抱不住怀里的女儿。
那首“利维坦之歌”,再一次在她脑海中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遥远而模糊的全球广播。
它变得无比清晰,跨越了空间,死死地锁定了她和她怀里的女儿!
苏白瞬间明白了。
这首歌,对她和女儿这种拥有同源血脉的特殊生命体,有着更强的指向性和伤害性!
它不是在无差别攻击,它是在用这种方式,向它的“祭品”,宣告自己的存在!
它在享受着她们的痛苦!
小朝汐的哭声已经带上了哭嗝,小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不断颤抖,嗓子都哑了。
“朝汐,宝宝不怕,妈妈在……”苏白的声音因为剧痛而发颤,她紧紧抱着女儿,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冷的小身体。
陆枭站在一旁,这个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眼眶通红,浑身散发着一种濒临失控的暴戾气息。
他想杀人。
想把那个唱歌的东西,撕成碎片。
可他甚至不知道敌人是谁,在哪里。
这种无力感,像硫酸一样腐蚀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伸出手,想碰碰女儿,又怕自己身上的煞气惊扰到她,只能死死地攥紧拳头,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