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但此刻的冀城东门区域,却被无数火把和燃烧的房屋映照得亮如白昼。血腥气混合着烟尘,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马腾浑身浴血,肩头的旧伤彻底崩裂,鲜血浸透了半边衣甲。他手中长枪的枪缨早已被血块凝结成硬痂,每一次挥动都带着破风声。他身边仅剩的七八十骑亲兵,如同狂涛中的小舟,在狼群士兵层层叠叠的包围中艰难地向前挤压。每一次冲锋,都有亲兵坠马,被乱刃分尸,包围圈在缩小,生存的空间在被无情地吞噬。
“挡住他们!将军有令,生死勿论!”
“活捉马腾者,头功!”
狼群士兵疯狂地叫嚣着,长矛如林,不断刺向这支穷途末路的队伍。马腾的亲兵们结成一个不断缩小的圆阵,用身体和生命为主公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用最后的忠勇谱写着一曲末路悲歌。
“父亲!东面!那边阵型似乎有空隙!” 马休脸上又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糊住了他一只眼睛,他兀自死战,指着东面一处因追击溃兵而略显散乱的狼群阵列吼道。
马腾赤红的眼睛扫过,那里确实看似薄弱!一线生机!他精神猛地一振,近乎枯竭的身体里仿佛又涌出一股力气,长枪前指,声音嘶哑如同砂石摩擦:“弟兄们!随我冲出去!天不亡我马寿成!”
剩余的数十骑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如同烧尽的蜡烛最后一下跳跃,朝着东面猛冲过去!马蹄践踏着尸体和血泊,枪锋拼死挑开拦路的敌人,竟真的被他们以决死的意志,在那铁桶般的包围圈上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
而此时,在内城南门附近一处被临时清理出来的高地上,韩破军正冷漠地注视着整个战场,如同盘旋于九天之上的苍鹰,俯瞰着猎物的垂死挣扎。他并没有亲自参与混战,所有的厮杀仿佛都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弩箭,瞬间就穿透了混乱的战场,无视了那些蝼蚁般的厮杀,牢牢锁定了那支正在向东突围、虽然狼狈不堪却依旧透着几分枭雄末路彪悍的骑兵队伍,锁定了那个被亲兵死死护在中央、挥舞长枪的熟悉身影——马腾!
想跑?
韩破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残酷的弧度,那是一种看到猎物即将落入陷阱时的绝对掌控感。他缓缓抬起了手中的血色长刀,刀身映照着四周冲天的火光,流动着妖异而饥饿的红芒,仿佛在渴望痛饮枭雄之血。
“王老五。”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清晰地传入身旁的王老五耳中。
“伯长!” 王老五独眼一凝,躬身待命。
“指挥全军,合围,清除所有残敌,降者跪地不杀。” 韩破军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马腾,是我的。”
话音刚落,他甚至不等王老五回应,猛地一夹马腹!
“唏律律——!” 他座下的黑色骏马发出一声撕裂夜幕的高亢嘶鸣,如同一道劈开混沌的黑色闪电,又如同锁定猎物的致命箭矢,瞬间从高地之上狂飙而下,径直朝着马腾突围的方向,冲了过去!速度之快,只在身后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和席卷而起的烟尘!
“伯长!” 王老五惊呼一声,想要阻拦已来不及,只能立刻挥舞令旗,嘶声大吼,“弩手覆盖射击!为伯长开路!各部压上,合围东门!跪地者免死!”
韩破军这突如其来的单骑冲阵,瞬间成为了整个战场的焦点!
他单人独骑,竟然无视前方混乱的千军万马,无视那些如同丛林般密集的刀枪,以一种近乎蛮横、霸道的姿态,直接撞入了战团最核心的区域!
“拦住他!”
“保护将军!”
无论是试图合围的狼群士兵,还是拼死护主的马腾亲兵,都被这石破天惊的举动震撼了!几名忠于马腾的亲骑下意识地拨转马头,试图上前拦截,却被韩破军血色长刀随手一挥!
“铛!”“噗嗤!”
兵器断裂声与肉体被割裂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那几名亲骑连人带马,竟被这看似随意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一刀直接劈飞、斩断!残肢断臂混合着滚烫的鲜血在空中抛洒,形成一片短暂的血雾!
韩破军看也不看,速度丝毫不减,目光如同两把冰锥,死死锁定前方不远处的马腾!他手中的血色长刀化作一道死亡旋风,凡是胆敢阻挡在他冲锋路线上的,无论是人是马,是敌是友(零星挡路的狼群士兵也被无情撞开或劈翻),统统被狂暴无匹的力量瞬间撕碎!
没有技巧,没有花哨,只有最纯粹、最霸道、最直接的力量与速度!他就像一颗从天而降的燃烧陨石,硬生生在混乱喧嚣的战场上,犁出了一条笔直的、由血肉和残骸铺就的死亡通道!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竟无一人一马能让他冲刺的速度减缓分毫!那股一往无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惨烈气势,让所有目睹之人灵魂战栗!
“韩破军!” 马腾也听到了身后那如同地狱魔神迫近般的马蹄声,以及那令人灵魂都要冻结的凶戾杀气!他心中亡魂大冒,一种被天敌锁定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他甚至能感觉到背后刺骨的寒意!他疯狂地抽打着战马,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只想离那个怪物越远越好!
“保护将军!” 马休、马铁见状,睚眦欲裂,毫不犹豫地拨转马头,带着最后十几名亲骑,返身迎向韩破军,试图用生命为父亲争取那微不足道的几息时间!
“螳臂当车。” 韩破军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面对拼死冲来的马休马铁,血色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而凄艳的弧线,刀光如血月乍现,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噗!”“噗!”
两颗年轻而充满不甘、愤怒与恐惧的头颅,伴随着喷涌如泉的鲜血,冲天而起!他们的无头尸身还保持着冲锋的姿势,随着战马又奔出几步才轰然倒地,溅起一片泥泞。
“休儿!铁儿!!” 马腾回头恰好看到这令他心胆俱裂、魂飞魄散的一幕,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悲鸣,眼前一黑,几乎从马背上栽落。顷刻间,丧子之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刀,在他心中疯狂搅动!
而就在他这片刻的迟滞和那蚀骨剜心的悲痛中,那道黑色的闪电,已经追至身后!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背心!
“韩破军!!我与你拼了!!” 马腾知道逃不掉了,绝望与滔天的悲痛化作了最后的疯狂,他猛地勒住战马,调转枪头,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乃至燃烧生命本源,使出毕生所学最巅峰的一枪!长枪如同泣血的毒龙,带着凄厉决绝的尖啸,撕裂空气,直刺韩破军的心口!这是凝聚了他所有骄傲、不甘与仇恨的,同归于尽的一击!
面对这凝聚了西凉枭雄最后精气神、快如闪电、狠辣决绝的一枪,韩破军眼中没有任何波动,甚至连瞳孔都未曾收缩。他甚至没有做出大幅度的格挡动作,只是在间不容发之际,微微一侧身,那凝聚了马腾全部力量的锋利枪尖,便带着灼热的气流,擦着他胸前冰冷的甲叶掠过,徒劳地刺破了空气!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血色长刀,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耀眼夺目的光华,只有一道快得超越了思维、仿佛从虚无中直接生成的暗红残影,如同死神无声挥出的镰刀,精准、冷酷、高效地掠过虚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马腾保持着奋力刺枪的姿势,眼睛瞪得滚圆,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愤怒、滔天的恨意、丧子的巨痛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他感觉自己的视线好像在旋转,天与地颠倒了过来,他看到了下方一具熟悉的无头尸体,正从马背上缓缓栽落,那衣甲,那身形……
‘那是……我?’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意识随即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
“噗通!”
无头尸体重重砸落在冰冷泥泞、浸满鲜血的冻土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那颗怒目圆睁、写满了惊愕、不甘与刻骨仇恨的头颅,被韩破军随手用刀尖挑起,高高举起!
战场上,出现了刹那的死寂。
无论是还在零星抵抗的马腾残部,还是正在厮杀呐喊的狼群士兵,都被这电光火石间发生、宛如神魔降临般的一幕震撼得忘记了动作,忘记了呼喊。
狼王韩破军,于万军从中,单骑突阵,视千军万马如无物,一刀——阵斩西凉枭雄马腾!
“马腾已死!” 韩破军冰冷的声音,如同腊月寒风刮过冰面,瞬间传遍整个战场,清晰地钻入每一个人的耳中,“降者,免死!”
“狼王万岁!”
“狼王万岁!万岁!”
短暂的沉寂后,狼群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狂热到极致的欢呼!声浪如同山崩海啸,直冲云霄,彻底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声音,仿佛在向这片大地宣告着新王的诞生!
残余的马腾部卒,看着被韩破军刀尖挑着的、那颗他们曾经誓死效忠的主公头颅,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被彻底碾碎,精神彻底崩溃。“哐当!”“哐当!” 幸存的士兵们面如死灰,纷纷丢下手中的兵器,颤抖着跪倒在地,将头颅深深埋入染血的泥土中。
冀城之战,随着马腾的授首,彻底落下帷幕。
韩破军端坐马上,高举着马腾血淋淋的首级,冰冷的目光如同君临天下的霸主,扫过跪满一地的降卒,扫过熊熊燃烧的城池,扫过尸横遍野的战场,最后望向远方初露的晨曦。
凉州,从此姓韩。
万军斩将,阵斩马腾!单骑突阵,如入无人之境!血刀掠过,枭雄授首!狼王凶威,震慑寰宇!凉州霸业,于此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