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站在顾彦办公室门外，深吸了一口气，手中那份沉甸甸的报告仿佛有千斤重。他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顾彦冰冷而简短的声音。
林默推门而入。顾彦的办公室和他的人一样，透着一种极致的冷感和效率。黑白灰的主色调，除了必要的办公设备和一张看起来就不怎么舒适的会客沙发外，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顾彦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对着电脑屏幕，手指飞快地敲击着，甚至没有抬头看林默一眼。
“顾总，这是您要求的项目优化方案和危机预案。”林默将报告放在办公桌空着的一角。
顾彦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从屏幕移向那份报告，然后又抬起，落在林默脸上。那眼神依旧锐利，带着审视。
“放下吧。”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口述一下核心优化点和预案的应对逻辑。”
林默心里一紧，这是要现场答辩了。他稳住心神，将团队这几天呕心沥血（以及某些不可言说的“辅助”下）得出的核心成果，条理清晰地阐述出来。他从流程精简、数据驱动决策、资源动态调配模型，讲到针对不同等级风险的应对策略，甚至包括了几种极端情况的备用方案。
他尽量让自己的表述客观、严谨，避免使用任何可能引起对方“仙术雷达”警觉的词汇。过程中，顾彦一直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
当林默讲到资源动态调配模型时，提到了几个关键算法节点的优化思路，其中隐隐借鉴了云瑶那晚提到的“减少冗余循环”和“增加弹性路径”的逻辑。
顾彦敲击桌面的手指突然停住了。
“这个节点优化的思路，”顾彦打断了他，目光如炬，“是谁提出的？”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听出了什么？他面上保持镇定，回答道：“是基于团队讨论和我个人的一些思考。”
顾彦盯着他看了几秒，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林默努力维持着表情的自然。
“思路不错。”顾彦忽然说道，虽然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这句话本身已经让林默感到意外。“打破了常规的线性思维，引入了动态博弈的考量。虽然具体实现还有待验证，但方向是对的。”
林默暗暗松了口气，连忙道：“谢谢顾总。”
“不过，”顾彦话锋一转，又恢复了那种冰冷的挑剔，“危机预案中，关于核心技术骨干突发流失的应对，过于依赖外部招聘和现有人员加班。成本高昂，且不确定性太大。有没有考虑过内部知识管理和交叉培训体系的快速启动方案？”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报告中一个林默自己也觉得不够完美的薄弱环节。
林默如实回答：“这一点我们确实考虑过，但构建完善的内部知识体系和实现有效的交叉培训需要时间，在‘突发’情境下，难以立刻见效。我们将其列入了中长期优化计划。”
“时间不是借口。”顾彦冷冷道，“效率就体现在将‘不可能’变为‘可能’。我要看到在现有框架下，最大限度的应急方案。下周这个时候，补充方案我要看到。”
林默心中苦笑，果然没那么容易过关。“是，顾总。”
顾彦重新将目光投向那份报告，随手翻看了几页，速度很快，但林默感觉他似乎真的在认真看。
“整体框架尚可，细节有待打磨。”顾彦最终给出了一个算不上表扬，但至少不是批评的评价，“按照这个方向，先试行。每周向我汇报进展和数据。”
“好的，顾总。”林默应道。
“出去吧。”顾彦低下头，重新看向电脑屏幕，结束了这次谈话。
林默走出顾彦的办公室，感觉后背出了一层细汗。与顾彦对话，就像在走钢丝，每一秒都需要全神贯注，应对那无处不在的审视和质疑。
然而，就在林默离开后，顾彦重新拿起那份报告，翻到资源调配模型那几页，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疑惑。
他刚才没有说错，那个优化思路确实精妙，甚至……带着一种超越常规商业逻辑的、近乎“道”的简洁与高效。这不像是一个普通部门经理能轻易想出来的。而且，在刚才的对话中，他敏锐地察觉到林默在提及这个思路时，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能量波动，与他自身那种冰冷的理性截然不同。
难道……是错觉？
顾彦微微蹙眉，将这份疑虑暂时压下。他初来乍到，需要的是稳定和业绩，而不是节外生枝。但只要有一丝异常，就值得他保持警惕。
林默回到部门，将顾彦“尚可”的评价和新的任务传达给大家。 团队成员虽然依旧感到压力巨大，但至少初步的努力得到了（勉强）的认可，没有直接被否定，这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众人稍微松了口气，又立刻投入到补充方案的讨论中。
晚上，林默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云瑶和玄股仙正在客厅。玄股仙的水镜里显示着他的仙果林，第一批青霖果即将成熟，他正忙着联系仙界的“物流仙”（一种负责仙界物品传递的低阶仙职），商讨配送事宜。
“情况如何？”云瑶看到林默，照例问道。
林默把今天见顾彦的过程详细说了一遍，尤其提到了顾彦对那个优化思路的注意，以及自己当时的紧张。
“此人感知竟如此敏锐？”云瑶有些惊讶。她当时只是基于仙界阵法逻辑随口点拨，并未动用仙力，竟也能被察觉异常？
“可能只是直觉吧，或者我多心了。”林默揉了揉额角，“不过他确实很厉害，指出的问题都在点上。感觉在他手下干活，就像被放在显微镜下一样，无所遁形。”
玄股仙从水镜前转过头，插话道：“依老夫看，此等人物，心志坚定，目标明确，虽不近人情，却也算得上‘明察’。比起仙界某些只会空谈玄理、不辨菽麦的仙官，倒更实在些。” 他最近经营仙果林，对“实在”二字有了深刻理解。
云瑶若有所思，看向林默：“既然其要求于理有据，且能辨识优劣，或许……并非坏事？” 她似乎开始尝试从更积极的角度理解这座“冰山”。
林默叹了口气：“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压力也是真的大。” 他靠在沙发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云瑶看着他疲惫的样子，沉默了片刻，忽然起身，走到他身后。微凉的指尖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一股极其柔和、几乎难以察觉的清凉气息缓缓渗入。
林默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这不是仙术治疗，更像是一种纯粹的精神安抚，如同清泉流过干涸的土地，带走疲惫和焦躁。他手腕上的契约光环也微微发热，传递着云瑶无声的关怀。
“此非仙术干涉，”云瑶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仅是……道侣间的寻常抚慰。”
林默心中一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独特的“仙子版按摩”。或许玄股仙说得对，顾彦的出现是挑战，也是淬炼。而他有云瑶在身边，有这个奇特的“家”作为后盾，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
只是，他心中那丝关于顾彦察觉到异常的疑虑，并未完全散去。这座冰山之下，似乎隐藏着更深的暗流。而他和云瑶的仙凡日常，能否在这位精明苛刻的副总眼皮底下继续安然无恙，还是一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