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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北轩内的诘问如连环箭般射来,张枫额角渗出细密汗珠,顺着鬓角缓缓滑落——无人知晓,这是他运转内力刻意为之的假象。他垂着眼,手指紧紧攥着衣摆,几次张开嘴像是要辩解,却只吐出“守土有责”“蛮族凶残”这类重复的短句,声音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活脱脱一副被问住的窘迫模样。

文官们见状,脸上的轻视再也藏不住。有人端着茶盏掩嘴偷笑,有人则交头接耳,眼神里满是“果然如此”的笃定。连主位上一直沉默的陈景修,也缓缓颔首,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这年轻钦差终究是武将出身,在经义道德的诘问下,终究撑不住了。

“诸位,稍安勿躁。”陈景修清了清嗓子,苍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席间的私语。他看向张枫的目光看似“慈和”,语气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向对方的体面:“张钦使年轻气盛,敢担重任,这份勇气老夫佩服。可治国平天下,从不是靠血气之勇便能成事。圣人之道,讲究中庸仁和,而非穷兵黩武。”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每一下都像敲在众人的心尖上,最终给出了盖棺定论般的评判:“老夫观你,于排兵布阵或许有些天赋,但于圣贤经义、民生大道,还差得远。为将者,既要知兵,更要知仁。兵乃凶器,唯有圣人不得已时才会动用。望你此后多沉下心读圣贤书,多去民间看看疾苦,凡事以仁德为先,莫要辜负陛下的重托,也莫要让我辈读书人失望。”

这番话看似劝诫,实则是赤裸裸的否定——将张枫钉死在“只懂打仗、不通文墨、不顾民生”的莽夫标签上。若是这番评价传到京城,他的声望怕是要一落千丈。

席间文官们立刻附和,纷纷点头称是,看向张枫的眼神里满是胜利者的傲慢,仿佛这场“道德审判”早已尘埃落定,只待张枫低头认错。

可就在此时,一直显得手足无措的张枫,忽然轻轻笑了。那笑声很淡,却带着刺骨的嘲讽,与之前的窘迫判若两人。他缓缓站起身,垂着的眼眸骤然抬起,目光不再闪躲,反倒像两把冷电铸就的利刃,扫过在场每一张得意的脸,最后牢牢定格在陈景修错愕的脸上。

“陈老先生这番金玉良言,真是让晚辈茅塞顿开啊!”张枫的声音不再迟疑,清朗有力,像钟鼓般在轩内回荡,“原来面对蛮族的屠刀,我们只需关起门来读圣贤书,修那虚无缥缈的‘文德’,便能让他们放下兵器,主动退兵?原来前线将士们用血肉之躯挡住敌骑,保家卫国,在诸位口中,竟成了‘徒耗国力’‘加深仇恨’的蠢事?”

他向前踏出一步,语气陡然转厉,带着震耳欲聋的质问:“那我倒要问问诸位!去年蛮族踏破云州时,将我手无寸铁的百姓绑在马后拖拽,他们的‘仁德’在哪里?定北城外,将士们的尸骨堆成了山,诸位口中的‘仁德’,能挡住蛮族的马刀吗?!”

这一连串的反问,像惊雷般炸响在鸦雀无声的望北轩。文官们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有人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眼神开始闪躲。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李编修涨红了脸,声音带着几分慌乱。

“强词夺理?”张枫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他,“那我们便说说圣人之言。孔子曰:‘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蛮族用刀兵对待我们,我们用刀兵反击,这难道不是‘直’?莫非诸位理解的‘以德报怨’,是把另一侧脸也凑过去让他们打?若是如此,孔子周游列国时,为何会在陈蔡受困?他又为何要说‘勇者不惧’?!”

他引用的同样是圣贤之语,却字字句句都戳在对方的要害上,将他们的理论根基搅得粉碎。赵学正脸色发白,刚想开口反驳,却被张枫锐利的目光逼得又将话咽了回去。

“还有赵学正。”张枫的目光转向他,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你方才说‘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说得真好。可你忘了,这句话出自《论语·季氏》,它的前一句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而再前一句,诸位饱读诗书,不会不记得吧?”

不等赵学正开口,张枫便声如洪钟,自问自答:“是‘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孔子这话,是告诫执政者要先让内部安定、贫富均衡!如今我大夏北疆烽火不断,内部盐政腐败,贪官污吏横行,流民遍地——这正是‘内部不安’的铁证!诸位不去想如何革除弊政、安顿流民、强盛国力,反倒在此空谈‘怀柔远人’,这不是本末倒置、缘木求鱼,又是什么?!”

这番话引经据典,逻辑严密,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文官们的心上。满座之人,包括陈景修在内,全都目瞪口呆,面如土色。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被他们视为“武夫”的年轻人,不仅熟知经典,更能精准切中要害,用他们最擅长的武器,将他们打得溃不成军。

张枫负手而立,目光睥睨全场,声音冰冷如铁:“守土卫民,是军人的职责!革除积弊,富国强兵,才是根本!若连国门都守不住,连百姓都护不了,空谈仁德怀柔,不过是懦夫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他看了一眼那些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文官,不再多言:“今日之会,晚辈受益良多。告辞!”

说罢,他转身,带着始终挺直腰杆的周大牛,大步流星地走出望北轩。轩内只剩下一片死寂,和一群被驳得哑口无言、羞愤交加的“饱学之士”。

经此一事,张枫不仅未损分毫,反倒以其深厚的学识与犀利的辩才,彻底震慑了北疆的清流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