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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殷墟王都的喧嚣渐渐沉淀,唯有宫城方向传来的隐约钟磬之声,昭示着权力中心永不停歇的运转。林辞背着依旧昏沉的癸,如同两道紧贴墙角的阴影,朝着宫城西侧那片被暮霭与传闻笼罩的区域潜行。

越靠近宫城,街巷越发冷清,巡逻的甲士身影也越发密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肃杀与压抑。宫墙高大巍峨,以黄土层层夯筑而成,在渐暗的天光下如同沉默的巨兽。

西侧区域果然更为荒僻,大片废弃的夯土基址掩埋在荒草与藤蔓之下,残垣断壁在夜色中如同嶙峋的鬼影。根据那老者的指引,林辞很快找到了那处所谓的“废弃卜宅”。

它比想象中更为破败,原本规整的院落格局依稀可辨,但主屋已然半塌,院墙倾颓大半,野草长得比人还高。一股陈年的灰尘与木料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其中,果然夹杂着一丝极淡、却无法忽视的……类似于磷火燃烧、又带着金属锈蚀的诡异气息。

玉玺在怀中持续散发着警示性的温热。

林辞没有贸然进入,他先将癸安置在一处远离宅院、被茂密灌木遮掩的土沟里,仔细掩盖好痕迹。然后,他绕着废弃卜宅外围缓缓移动,将感知提升到极致。

淡金色的网格视野中,整座卜宅笼罩在一层稀薄、却异常粘稠的灰绿色能量雾霭之中。这雾霭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如同有生命般,缓缓向着宅院后部某个位置汇聚、流淌。那里,应该就是异常的核心。

他选中了宅院侧面一段相对完好的矮墙,如同狸猫般翻越而入,落地无声。

院内更是荒凉,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陶片、腐朽的卜骨,甚至还有一些看不出原貌的小型青铜器残件。那股灰绿色的能量雾霭在这里更加浓郁,空气阴冷潮湿,让人皮肤发紧。

他循着能量流动的方向,朝着宅院后部摸去。那里原本可能是一间独立的、用于储存甲骨或进行秘密占卜的侧室,如今屋顶大半坍塌,只剩下几面残壁和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而那股灰绿色的能量,正如同受到召唤般,源源不断地涌入那个洞口!

林辞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靠近,躲在一段断墙后,向内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侧室内部空间不大,中央没有篝火,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悬浮在半空、缓缓旋转的、由无数细密灰绿色光点构成的旋涡!这旋涡散发出与“蚀界之痕”同源、却更加阴森诡谲的气息,它不像火焰般灼热,反而带着一种汲取生命和智慧的冰冷。

旋涡的下方,地面上并非泥土,而是铺满了厚厚一层……各种材质的甲骨!龟甲、牛胛骨、甚至还有少量珍贵的象骨!这些甲骨并非杂乱堆放,而是以一种看似随意、实则隐含某种诡异规律的方式排列着,如同一个邪恶的法阵。

而此刻,正有七八名身穿素色贞人服饰、但眼神空洞、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的人,围坐在这个“甲骨法阵”周围。他们手中拿着刻刀,却并非在占卜刻辞,而是……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在那些早已刻满古老文字的甲骨上,覆盖雕刻着新的、扭曲的、与灰绿色旋涡气息一致的诡异符号!

这些新的刻痕,深深地切入原有的历史记录之中,覆盖、篡改、扭曲!每完成一个符号的雕刻,那甲骨上便闪过一丝微弱的灰绿色光芒,其本身所蕴含的“历史信息”便黯淡一分,而那悬浮的灰绿色旋涡,则似乎凝实了一丝!

他们在进行系统性的、规模化的历史篡改!利用贞人的身份和技艺作为掩护!

林辞的目光猛地锁定在其中一个贞人身上。他的动作比其他“木偶”似乎稍微流畅一丝,虽然同样眼神空洞,但偶尔,在那空洞的深处,会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痛苦挣扎的神色!

是“巳”!那个老者提醒他要小心的贞人!

他似乎还保留着一丝残存的意识,正在被强行操控着进行这渎神的勾当!

必须阻止他们!这些被篡改的甲骨,一旦流传出去,或者被送入王宫档案,后果不堪设想!

林辞估算着室内的情况。八名被操控的贞人,能量不明但显然极为诡异的灰绿色旋涡。硬闯风险极高。

他的目光扫过室内布局,发现侧室后方还有一个更小的、似乎是储藏间的耳室,门扉虚掩。或许……可以从那里寻找突破口,或者先切断这灰绿色旋涡的能量来源?

他小心翼翼地从断墙后挪出,准备绕向耳室。

然而,就在他脚步移动的瞬间——

“嗡——!”

那悬浮的灰绿色旋涡猛地一滞,随即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嗅到了闯入者的气息!

围坐的八名贞人,包括巳在内,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刻刀,僵硬地、齐刷刷地转过头,八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瞬间锁定了林辞藏身的方向!

暴露了!

林辞心中警铃大作,毫不迟疑,身形暴退!

但已经晚了!

那灰绿色旋涡中心,猛地射出一道凝练的、如同实质的灰绿光箭,速度快得惊人,直刺林辞眉心!光箭未至,一股冰冷死寂、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精神冲击已然降临!

与此同时,那八名贞人如同被激活的傀儡,发出不似人声的低吼,抓起手边的刻刀、骨锥,如同野兽般扑了上来!他们的动作僵硬却迅捷,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

前有诡异光箭,后有傀儡围堵!

避无可避!

林辞眼中厉色一闪,体内所剩不多的时空源质(约2单位)全力爆发!他不再隐藏,右手虚握,那柄跟随他许久的骨铲瞬间覆盖上一层淡金光芒,迎着那灰绿光箭悍然劈去!

“斩!”

骨铲与光箭轰然碰撞!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仿佛空间被撕裂的、令人牙酸的扭曲声!淡金与灰绿两色光芒激烈交缠、湮灭!

林辞浑身剧震,虎口迸裂,骨铲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裂纹,险些脱手!那光箭蕴含的力量远超他的预估,不仅带有物理冲击,更带着强烈的精神腐蚀!他感到头脑一阵刺痛,眼前景物都出现了重影!

而就这么一耽搁,那八名贞人傀儡已经扑至近前!刻刀、骨锥带着风声,直刺他要害!

林辞咬破舌尖,强行提振精神,脚下步伐变幻,如同游鱼般在狭窄的空间内闪转腾挪。骨铲虽濒临破碎,但在源质加持下依旧锋利,每一次格挡、挥击,都精准地荡开致命的攻击,偶尔还能在傀儡身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

但这些傀儡仿佛没有痛觉,除非彻底摧毁其行动能力,否则攻势毫不停歇!而且他们配合默契,如同一个整体,将林辞死死缠住!

更麻烦的是,那悬浮的灰绿色旋涡,正在缓缓调整方向,第二道、第三道光箭正在凝聚!一旦发出,他将陷入绝境!

必须破局!

林辞目光急扫,猛地看到了那扇虚掩的耳室门!赌一把!

他硬生生用后背承受了一名傀儡骨锥的刺击(皮甲阻挡了大部分力道,但仍痛彻心扉),借力向前猛冲,同时将濒临破碎的骨铲狠狠掷向那灰绿色旋涡,试图干扰其锁定!

“砰!”骨铲撞在旋涡边缘,瞬间化为齑粉!

但也就在这一刹那的干扰,林辞已如同炮弹般撞开了那扇耳室木门,滚了进去!

耳室内更加黑暗,堆放着一些蒙尘的祭祀用具和破损的甲骨。但就在他闯入的瞬间,怀中的玉玺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光芒!

【警告!高浓度“蚀界之痕”污染源接近!检测到“历史道标”严重偏移节点!】

林辞猛地抬头,只见耳室最深处,一个背对着他的、身穿繁复玄鸟纹饰黑袍的身影,正缓缓转过身来。

那人面容枯槁,双眼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黑水,嘴角勾起一丝诡异而冰冷的笑容。他的手中,托着一枚不过拳头大小、却通体漆黑、表面布满无数细密蠕动着的、如同活物般灰绿色纹路的——龟甲!

那枚黑色龟甲,正散发着与外面灰绿色旋涡同源,却精纯、庞大百倍的恐怖污染气息!它仿佛是一切异常的源头!

“终于……等到你了……执玺者……”沙哑干涩的声音,如同两块骨头在摩擦,从那黑袍人口中传出,“可惜……你来得太晚了……”

他缓缓举起那枚黑色龟甲,灰绿色的光芒从中爆发,瞬间充满了整个耳室!

“成为……历史尘埃的一部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