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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苑地穴崩塌的闷响与冲天的烟尘,在王都西南角撕开了一道短暂的伤口,旋即又被权力与秩序的铁腕强行弥合。官方缄默,流言在市井暗巷如毒藤般悄然滋生,又迅速被更汹涌的日常淹没。林辞与砺带着一身疲惫与更深的隐忧回到观星苑,如同潜入深海的鱼,暂时蛰伏。

玉玺的裂纹在守藏室“记忆洪流”的滋养下已然弥合,甚至更显深邃,但其核心那点星火,在经历了与“同契”白珠的正面冲撞后,却仿佛承载了某种无形的重负,运转间少了几分灵动,多了几分沉凝。九鼎碎片依旧冰凉,紧贴胸口,时刻提醒着他那场未尽的、关乎文明根本的理念之战。

子衍王子“重病静养”,深居简出,宫闱之内暗流涌动。司徒来访的次数明显增多,言辞间对“邪祟之源已清”表示肯定,却又总在不经意间提及王嗣传承、国本稳固,目光深处藏着难以言说的忧虑。林辞知道,司徒在试探,也在权衡。捣毁废苑巢穴的功绩,不足以抵消“王子涉邪”带来的惊骇与后续的滔天巨浪。

真正的风暴,在平静的水面下酝酿。

这一日,司徒带来一个看似无关的消息:西岐侯姬昌,遣使入贡,使者团中,有一位名为“闳夭”的奇士,精擅卜筮,言谈间对“易理变通”颇有独到见解。

西岐!周人!

林辞心中猛地一跳。历史的车轮,正隆隆驶向那个注定的节点——商周鼎革!而“易理变通”,与那“归藏”、“连山”,与他对抗子衍“绝对秩序”时引动的“八卦变易”之力,隐隐呼应!

难道,转机应在西岐?

他不动声色,向司徒表示了对这位西岐奇士的兴趣。司徒似乎松了口气,立刻安排了一场于司徒府邸的“私宴”。

宴无好宴。厅堂内烛火通明,司徒坐于主位,林辞与那位西岐使者闳夭分坐左右。闳夭年纪约莫四十,面容清癯,双目开阖间精光隐现,举止从容,确有高士之风。他并未携带龟甲蓍草,只在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一串看不出材质的黑色念珠。

酒过三巡,寒暄已毕。司徒将话题引向星象卜筮,闳夭对答如流,引经据典,所言皆在规矩之内,却又总能在边缘处,点出几分“穷则变,变则通”的机锋。

林辞静听片刻,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直指核心:“闻闳夭先生精研易理,不知于‘归藏’、‘连山’之道,可有涉猎?”

闳夭捻动念珠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看向林辞,目光清澈而锐利:“归藏者,万物归根复命之象;连山者,巍巍乎如山之不动。皆上古大道,惜乎年久失传,后世难窥全貌。林客卿亦好此道?”

“略知皮毛。”林辞与他对视,意念微动,怀中玉玺散发出一丝极其隐晦的、与“守护”和“变易”相关的波动,如同投入静湖的试探石子,“尝闻,易道精髓,不在固守,而在变通。恰如这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岂是人力可强行‘同契’,定于一尊?”

“同契”二字出口的刹那,厅内空气仿佛凝滞!司徒持杯的手微微一抖,酒液险些泼出。闳夭眼中精光爆射,捻动念珠的手指彻底停下,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如同出鞘之剑,虽未指向任何人,却让整个厅堂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他死死盯着林辞,仿佛要重新审视这个年轻的商室客卿。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凝重,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林客卿……此言,何意?”

林辞知道,赌对了!西岐,果然知晓“同契”的存在!甚至可能,正是“同契”理念的受害者或对抗者!

他不再绕弯,将面前酒爵轻轻推开,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明人不说暗话。商室之内,有一股力量,秉持‘同契’之念,欲以绝对秩序取代万物变易,抹杀一切‘意外’与‘变量’,甚至不惜引动上古邪力,篡改历史,侵蚀王嗣!其持有之器,乃一枚白色玉珠,威能莫测。我与之交手,险死还生。敢问先生,西岐可知此物?可知此念?”

闳夭脸色变幻不定,震惊、了然、凝重、决绝……种种情绪在他眼中飞速闪过。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利弊,最终,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不瞒客卿,西岐……苦此久矣!”

他指尖那串黑色念珠无风自动,发出细微的嗡鸣:“彼等自称‘秩序行者’,其源流甚至早于夏启,隐于历史阴影之下,伺机而动。其‘同契’之力,非止于商!凡有文明兴起,试图挣脱其预设之轨,彼等便会出现,或以邪力侵蚀,或以理念蛊惑,或以‘白契’直接镇压!夏桀之暴,未必无其推波助澜!我西岐侯,仁德布于四方,近年来却屡遭莫名灾异,贤臣离奇陨落,皆疑与彼等有关!”

果然!这“同契”之影,笼罩的不仅仅是商!它是横亘在华夏文明长河之上,一个试图操控历史走向的古老幽灵!

“其目的为何?”林辞追问。

“不知全貌。”闳夭摇头,脸上露出深深的忌惮,“或为维系某种他们认定的‘完美秩序’,或为汲取文明演进的某种‘能量’……唯一可知者,凡被其‘同契’之地,万物失其本性,历史僵化如碑,文明再无寸进,如同……死去的星辰。”

死去的星辰!林辞想起子衍那冰冷毫无生气的眼神,想起那试图将自己思维彻底禁锢的秩序枷锁,不禁一阵寒意。

“西岐侯……欲如何应对?”林辞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闳夭目光灼灼,看向林辞,更看向他怀中那即便隐晦也能感知到的、与“白契”截然不同的玉玺气息:“侯爷圣明,知天命在德,在变,在生生不息!彼等欲以‘秩序’扼杀变易,我西岐便承‘易’之道,行‘变’之事!然彼等势大根深,更有‘白契’神器,非一国一地可抗。需……天下有识之士,共抗此劫!”

他的目光与林辞在空中交汇,无声地传递着结盟的讯号。

司徒坐在主位,听着这石破天惊的对话,脸色苍白,汗透重衣。他这才明白,林辞所面对的,是何等恐怖的敌人,而西岐使者此来,贡品是假,寻找对抗“秩序行者”的盟友,才是真!

“此事……关乎社稷存亡……”司徒声音干涩,看向林辞,“林客卿,你意下如何?”

林辞缓缓站起身,怀中玉玺感受到“同道”的气息与共同的敌人,传来一阵温热的共鸣。他看向闳夭,又望向西方,仿佛穿透了宫墙,看到了那片孕育着“变易”生机的土地。

“守护文明,非为一姓一朝之私。”他声音清晰而坚定,在厅堂内回荡,“‘同契’之祸,乃华夏共敌。商周或有纷争,然在此事上,林辞……愿与西岐,同进同退!”

没有歃血为盟,没有文书誓约。在这商室司徒的府邸内,一场跨越邦国、针对那操控历史幽灵的脆弱同盟,就在这三言两语间,悄然达成。

闳夭深深一揖:“如此,闳夭代我主,谢过林先生!西岐,必不负今日之约!”

联盟初定,但前路依旧迷茫。“秩序行者”在商室的代理人子衍虽受重创,但其根本未动。西岐远在西方,鞭长莫及。下一步,该如何走?

就在林辞凝神思索之际,怀中玉玺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尖锐、带着血色的警示!与此同时,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画面——嘉德殿内,武丁大王正拿起一片新呈上的甲骨,而那甲骨之上,刻痕正缓缓渗出暗红色的、如同血液的液体!武丁的眼神,再次变得浑浊,眉心那原本被压制下去的暗红纹路,隐隐有复苏的迹象!

子衍……或者说他背后的“秩序行者”,并未因废苑巢穴被毁而罢手!他们换了一种更隐蔽、更恶毒的方式,直接将污染投向了武丁日常接触的甲骨!

必须立刻阻止!

林辞霍然起身,对司徒与闳夭急道:“宫中生变!大王恐再遭毒手!我必须立刻入宫!”

闳夭神色一凛:“可需助力?”

“暂且不用!宫中之事,我自有计较!”林辞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冲出厅堂,直奔王宫方向!

新的危机,已迫在眉睫!而这一次,敌人隐藏得更深,手段更加防不胜防。他与西岐的同盟刚刚缔结,便迎来了第一次严峻的考验。

夜色中的王宫,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等待着猎物的闯入。而林辞,这个手持黑色玉玺的文明守护者,将再次孤身踏入其中,去面对那无形无影、却又无处不在的“秩序”之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