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仿佛直接作用于神魂,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既让人心生警惕,又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想要靠近、一探究竟的冲动。幽暗通道尽头的宫殿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璎珞周身七彩仙光骤然收缩,变得凝实无比,定元仙珠悬浮于顶,散发出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装神弄鬼!何方妖孽,还不现身!”她声音清冷,带着仙朝巡天使的威压,试图逼出那声音的主人。
然而,那声音并未回应她的质问,只是依旧平和地重复着,如同设定好的程序:“……知识的终点,亦或是……永恒安宁的起点……”
张平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条幽暗通道和尽头的宫殿。星盘在此地的感应混乱到了极点,仿佛有无数个源头在同时散发波动,真假难辨。他运转《归墟源解·空》,试图感知通道后的虚实,却发现那里的空间结构异常稳固且复杂,绝非幻象那么简单。
“此地诡异,恐是陷阱。”张平沉声道。经历了石林灵潭的教训,他对秘境中任何看似“机遇”的东西都抱持着最大的怀疑。
“但也是目前唯一的线索。”璎珞接口,她看着手中那三枚拼凑起来仍不完整的黑色碎片,“碎片指引的方向与此地重合。这‘寂灭之殿’,或许就是信息的汇聚点。”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前进,可能面对未知的巨大风险;后退,则可能永远困死在这绝望的秘境,或者被那污染本源最终吞噬。
“心魔誓言仍在,合作继续。”璎珞率先打破沉默,做出了决断,“进去可以,但需更加小心,若有不对,立刻退出。”
“可。”张平点头同意。他也想弄清楚这“寂灭之殿”与归墟之劫、与那污染本源究竟有何关联。
两人不再犹豫,调整好状态,一前一后,踏入了那条幽暗的通道。
通道内部并非想象中漆黑一片,两侧墙壁由某种暗沉的水晶构成,内部封印着无数闪烁的、如同星辰碎片般的光点,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前路。脚下是光滑如镜的黑色石阶,一直向上延伸,通往那远处的宫殿。
行走其间,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在扫描着他们的身体与神魂,似乎在确认着什么。张平体内的归墟道韵微微流转,将那扫描之力悄然化解,而璎珞的七彩仙光则微微荡漾,将其阻隔在外。
通道漫长而寂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两人终于走出了通道,站在了一座宏伟得难以形容的巨殿门前。
殿门高达千丈,通体由一种非金非玉的暗色材质铸造,其上雕刻着宇宙生灭、星辰轮回的浩瀚景象,与那黑色碎片上的符文风格如出一辙。殿门之上,悬挂着一方古朴牌匾,以古老的神文书写着四个大字——
寂灭之殿。
殿门并未关闭,而是虚掩着,留有一道缝隙,内部一片深邃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探查。
那充满诱惑的声音,正是从门缝之后传来。
“知识的终点……就在门后……推开它……即可获得……”
张平与璎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璎珞上前一步,玉手轻轻按在冰冷的殿门之上,并未用力,而是以神识仔细感知。片刻后,她脸色微变:“门上有极其复杂的禁制,与整个宫殿乃至这片秘境的核心法则相连,强行破开,恐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张平也感知到了那禁制的强大与深邃,绝非蛮力可破。
“看来,需要‘钥匙’,或者……特定的‘资格’。”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黑色碎片。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他手中的三枚碎片忽然自动飞起,散发出幽幽乌光,与那殿门上的某些雕刻产生了共鸣!碎片上的符文流转,投射出三道细微的光束,照射在殿门三个不起眼的凹槽之上。
嗡——!
殿门轻微一震,那虚掩的缝隙似乎扩大了一丝,门内传来的诱惑之力更加强烈了!
“碎片是钥匙的一部分!”璎珞眼中闪过明悟,“但似乎还不够,我们找到的碎片太少了。”
张平感受着星盘的波动,指向宫殿的另外几个方向:“还有其他碎片的气息,分散在宫殿周围。看来,需要集齐所有碎片,才能完全打开这扇门。”
这像是一个考验,亦或是一个筛选。
就在两人思索之际,那充满诱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上了一丝急切与……蛊惑:
“无需完全开启……一丝缝隙……足以窥见真理……进来吧……获得你们想要的……”
门内的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动,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张平眼神一冷,归墟道韵在体内加速运转,抵御着那越来越强的精神侵蚀。他感觉到,这声音的主人,其状态似乎并不稳定,或者说……它非常渴望“访客”的进入。
璎珞也冷哼一声,七彩仙光如同烈焰般燃烧,将试图渗透而来的诡异力量灼烧殆尽。
“它在引诱我们进去。”璎珞语气肯定,“门后绝非善地。”
张平点了点头:“碎片要收集,但这殿门,绝不能轻易踏入。”
两人达成共识,不再理会那蛊惑之音,开始围绕着寂灭之殿的外围,搜寻其他黑色碎片的下落。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转身离开殿门的刹那,那门缝后的深邃黑暗中,一双充满了无尽贪婪与怨毒的眼睛,缓缓睁开,又缓缓闭合。
寂灭之殿,如同一个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自己送上门来。
寂灭之殿外围并非空旷之地,而是散布着无数残破的偏殿、回廊以及一些意义不明的巨大雕塑残骸,它们同样由那种暗沉材质构筑,与主殿风格一致,仿佛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大战。
空气中弥漫的污秽气息在这里变得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万物归寂的苍凉道韵。那蛊惑之音在两人离开主殿大门后便消失了,四周陷入一种令人心悸的寂静。
张平凭借星盘的感应,璎珞则依靠对能量残留的敏锐洞察,两人开始在外围废墟中仔细搜寻。
很快,他们在一处半坍塌的偏殿石柱下,发现了第四枚黑色碎片。这枚碎片比之前找到的都要大一些,上面的符文也更加复杂。
就在张平伸手欲取时,异变突生!
那石柱的阴影中,猛地窜出一道迅捷无比的黑影,直扑张平面门!那是一只形如猎豹、却通体由阴影能量构成、双眼燃烧着苍白火焰的诡异生物——影噬兽!
这东西并非实体,而是由浓郁的寂灭道韵与某种残存怨念结合生成的精怪,速度奇快,专噬神魂!
张平反应极快,寂渊剑瞬间横挡身前!
嗤!
影噬兽撞在剑身之上,发出凄厉的尖啸,阴影身躯剧烈波动,却并未消散,反而如同附骨之疽般沿着剑身蔓延,那苍白的火焰直灼神魂!
“滚!”
张平低喝,归墟力场骤然爆发!混沌色的道韵如同磨盘,将那阴影身躯与苍白火焰强行卷入、碾碎、湮灭!影噬兽发出一声不甘的哀嚎,彻底消散。
他伸手取走碎片,能感觉到上面的寂灭道韵更加浓郁。
“此地不宜久留,这些精怪似乎被碎片的气息吸引。”璎珞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越来越多的阴影蠕动。
两人加快速度,在废墟中穿梭。寻找碎片的过程如同闯关,不断遭遇各种由寂灭道韵衍化而成的精怪袭击——有能发出撕裂神魂尖啸的“泣魂鸟”,有能制造空间褶皱困敌的“空蜃”,还有无形无质、直接攻击道心的“心魔幻影”……
这些精怪实力不等,但都极其难缠,且对物理和常规能量攻击有很高抗性,唯有蕴含至高寂灭意境的归墟之力,或者璎珞那蕴含仙道本源的七彩霞光,才能有效克制。
连续的战斗让两人消耗巨大,但也让他们对寂灭之殿外围的凶险有了更深的了解。这里更像是一个试炼场,筛选着有资格接近主殿的存在。
数个时辰后,两人终于集齐了散落在外的所有五枚黑色碎片。当最后一枚碎片入手,五枚碎片自动飞起,在空中拼合成一个不规则的、中心有一个明显缺口的圆形金属盘。
嗡!
拼合的金属盘散发出强烈的乌光,一股完整的信息流涌入张平脑海!
这一次,画面清晰了许多:
那横跨星河的巨大裂痕,并非自然生成,其边缘规则,更像是一道……被强行撕开的伤口!伤口深处,是无穷无尽的、蠕动的、充满了毁灭与饥饿意识的黑暗!正是这黑暗,吞噬星辰,污染本源!
而在画面最后,一道璀璨无比、蕴含着开天辟地般意志的枪芒,如同逆流的流星,悍然刺入了那黑暗的核心,引发了最终的爆炸……枪芒崩碎,黑暗被重创、封印,但并未完全消灭……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张平心中巨震!那枪芒……他感觉有些熟悉,其意境竟与他的寂渊剑有几分相似!难道寂渊剑的来历,与这上古对抗“黑暗”的大能有关?
“看到了什么?”璎珞急切问道。她无法直接读取碎片信息,只能依靠张平转述。
张平将看到的景象描述出来,尤其是关于那“伤口”和“黑暗”的描述,以及最后那惊天的一枪。
璎珞听完,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强行撕裂星河的伤口……吞噬一切的黑暗……这绝非寻常浩劫!那最后出手的存在,恐怕是超越了认知的至高存在!这寂灭之殿,或许就是那位存在留下的传承或封印之地!”
她看向那拼合后仍缺少核心的金属盘:“还差最后一块,也是最关键的一块碎片。”
两人目光同时投向那寂静耸立的主殿。
最后一块碎片,必然就在主殿之内。
而那充满蛊惑的声音,也必然与主殿内的“东西”脱不了干系。
是冒险进入,寻找最后的碎片与真相?还是就此止步,另寻他路?
手中的金属盘微微震颤,与主殿产生着强烈的共鸣,指向那扇虚掩的、仿佛通往终极的门扉。
拼合的金属盘悬浮在两人面前,乌光流转,与寂灭之殿主殿那扇虚掩的巨门产生着强烈的共鸣。缺失的核心部分,如同一个黑洞,吸引着所有的目光与思绪。
最后一块碎片,就在门后。
真相,或许也在门后。
但危险,必然也在门后。
那蛊惑之音自他们集齐外围碎片后便彻底沉寂,仿佛知道猎物已然上钩,无需再多费唇舌。这种沉默,反而更让人感到不安。
璎珞看着那扇门,眼神闪烁。仙朝的职责、对真相的渴望、以及对未知危险的忌惮,在她心中激烈交战。她深知,这一步踏出,可能便是万劫不复。
张平则更加冷静地分析着。星盘对主殿内部的感应依旧混乱,但那种源于同宗同源的吸引感却越来越强。寂渊剑也在微微轻鸣,似乎对门后的东西有所反应。
“我们没有太多选择。”张平缓缓开口,打破了凝重的沉默,“外围已探索殆尽,离开的线索渺茫。峡谷祭坛那条路几乎必死无疑。这寂灭之殿,是目前唯一可能蕴含生机与答案的地方。”
他看向璎珞:“而且,那‘黑暗’并未被彻底消灭,只是被封印。若它彻底脱困,恐怕不仅仅是这秘境,外界星海亦将面临浩劫。于公于私,我们都应弄清真相。”
璎珞深吸一口气,仙朝巡天使的责任感终究占据了上风。她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既然如此,那便进去一探!不过,需做好最坏的打算。”
她取出数张散发着强大空间波动的银色符箓,分给张平两张:“这是‘破界遁空符’,乃仙朝秘宝,关键时刻可强行撕裂空间遁走,但在此地秘境中效果未知,能不用则不用。”
张平接过符箓,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点了点头。他也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寂渊剑意引而不发,归墟道韵在体内缓缓流淌。
两人再次来到那扇千丈巨门前。
拼合的金属盘似乎感应到了他们的决心,乌光大盛,主动飞向殿门,严丝合缝地嵌入了门上一个不起眼的凹槽之中!
嗡——!!!
整个寂灭之殿剧烈一震!殿门上那宇宙生灭的雕刻仿佛活了过来,星辰流转,万物轮回!那虚掩的缝隙,在乌光的灌注下,缓缓扩大,最终化作一个可容数人并行的、稳定存在的入口!
门后的黑暗不再蠕动,而是化作了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虚无。一股远比门外更加精纯、更加古老、也更加危险的寂灭道韵,如同潮水般从门内涌出!
没有蛊惑,没有声音。
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静,以及那通往未知的、散发着终极吸引力的黑暗入口。
张平与璎珞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然。
没有再多言,两人同时迈步,身影没入了那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就在他们进入的刹那,身后的殿门无声无息地缓缓闭合,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开启过。
寂灭之殿,再次恢复了永恒的寂静。
而门内的世界,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最终的答案,还是永恒的沉沦?
踏入殿门的瞬间,并非想象中的黑暗与逼仄,而是一种极致的“空”与“无”。
身后殿门闭合的声音如同隔着一个世界传来,迅速远去、消失。两人仿佛一步从现实踏入了概念的尽头,置身于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异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甚至没有物质的存在。只有无尽的、仿佛能包容又仿佛能湮灭一切的“虚无”。视线所及,是一片永恒的灰色,神识探出,如同石沉大海,感知不到任何边界与实体。
唯有那精纯至极、仿佛源自宇宙诞生之初便已存在的寂灭道韵,如同呼吸般充斥在这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在这里,张平体内的《归墟源解》自主疯狂运转,四卷经文虚影在识海中大放光明,寂灭元婴更是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渴望与悸动。
璎珞的七彩仙光在此地显得格格不入,被那无处不在的寂灭道韵隐隐排斥、侵蚀,她不得不耗费更多力量来维持护体仙光,脸色凝重至极。
“此地……便是寂灭之殿的内部?”璎珞的声音在这片虚无中响起,却没有任何回声,仿佛被空间本身吞噬了。
张平没有回答,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与此地道韵的共鸣之中。他能感觉到,在这片虚无的深处,有一个“核心”在吸引着他,吸引着寂渊剑,吸引着星盘,也吸引着那拼合的金属盘。
他低头看去,只见那嵌在殿门上的金属盘,不知何时已自动飞回,悬浮于他的身前,中心缺失的部分,正指向虚无的某个方向,散发出强烈的指引光芒。
“跟着它。”张平沉声道,当先朝着指引的方向“走”去。在这片没有方向的空间里,移动并非依靠脚步,而是依靠意念与对道韵的感知。
璎珞紧随其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这片绝对的虚无给她带来了极大的不安,仿佛随时可能被其同化,归于永恒的沉寂。
前行不知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前方的灰色虚无中,终于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颜色。
那是一座悬浮于虚无中的、小小的石台。
石台古朴无华,由与殿门相同的暗沉材质构成。石台之上,别无他物,只静静地放置着两样东西。
左边,是最后一块,也是核心的那块黑色碎片,其上的符文完整而玄奥,散发着圆满的气息。
右边,则是一枚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混沌、内部仿佛有星云生灭的晶体。一股凌驾于万物之上、仿佛是一切起源与终结的终极道韵,从这枚晶体中散发出来!
寂灭之心!
或者说,是这寂灭之殿,乃至整个源池秘境寂灭道韵的源头!
而那拼合的金属盘,在靠近石台的瞬间,便化作一道乌光,与石台上那最后一块碎片完美融合,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刻画着完整宇宙生灭图的黑色圆盘!
圆盘缓缓旋转,与那枚“寂灭之心”交相辉映。
与此同时,一个并非通过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他们大道本源的、古老、沧桑、却又带着一丝疲惫的意念,缓缓响起:
“后来者……你们……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