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荒凉的大地上，昏黄的光线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极长。张平与璎珞相隔数十丈而立，气氛微妙而紧张。方才联手逃生的默契尚未散去，但彼此的身份与立场，却如同无形的鸿沟横亘其间。
璎珞迅速服下几枚丹药，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一丝红润，但眼神依旧冰冷如霜，牢牢锁定着张平。她周身七彩霞光隐现，定元仙珠在头顶缓缓旋转，显然并未放松警惕。
“你究竟是谁？”璎珞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身怀归墟秘法，手持巫族圣旗，更能引动源钥……绝非寻常散修。”
张平体内灵力缓缓运转，修复着方才的消耗与轻微震伤，面上却不动声色：“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都困在这绝地，而外面那东西，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他指了指身后那依旧传来隐隐咆哮的峡谷方向。
璎珞沉默片刻。她深知张平所言非虚。那被污染的本源太过恐怖，其实力恐怕已超越合体，接近大乘层次，绝非她一人能敌。方才若非两人联手，此刻恐怕已步了巫族和幽冥殿的后尘。
“合作。”璎珞忽然开口，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仙朝巡天使特有的果决，“暂时放下恩怨，找到离开此地的方法。出去之后，再论是非。”
这是目前最理智的选择。继续内斗，只会双双陨落于此，便宜了那恐怖存在。
张平目光微闪。与璎珞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此女实力强横，心机深沉，更是仙朝重臣，出去之后翻脸的可能性极大。
但眼下，他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独自一人，在这危机四伏的秘境中，生存几率更低。
“可以。”张平缓缓点头，“但在合作期间，需立下心魔誓言，不得相互加害，信息共享，共同应对危机。”
“可。”璎珞答应得极为干脆，似乎早已料到。她率先以仙朝秘法立下心魔誓言，内容与张平所言大致相同。
张平见状，也不再犹豫，同样立下誓言。两道无形的法则波动融入虚空，契约成立。至少在离开秘境之前，两人算是暂时的盟友。
誓言既立，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
“你对此地了解多少？”璎珞直接问道，她需要整合所有信息。
张平略一沉吟，决定透露部分实情：“此地应是‘源池秘境’无疑，但核心本源已被远古某位陨落存在的残念污染，化为了吞噬一切的怪物。我们之前看到的混沌气流，便是被污染的本源显化。想要离开，恐怕关键还在那祭坛之上，只是需要找到正确的方法，而非强行触碰。”
他隐去了星盘和《归墟源解》的具体信息。
璎珞若有所思：“与我所料不差。那祭坛应是封印或者镇压那残念的关键，同时也是连通外界的节点。我们之前攻击其能量节点，虽引其暴怒，却也证明此法有效，只是需要更精准的破坏，或者……找到净化那残念的方法。”
她看了一眼张平：“你的归墟之力，似乎对那污染本源有一定的克制效果。”
张平不置可否：“略有感应罢了。当务之急，是找到更多关于此地和那祭坛的信息。这片秘境绝不止那一处险地。”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那昏黄破碎的天际。星盘在此地依旧有着微弱的感应，指向另外几个方向。
“没错。”璎珞点头，“根据仙朝古籍零星记载，源池秘境并非单一空间，而是由多个破碎的‘源初之地’构成，彼此或有联系。我们或许需要找到其他碎片之地，才能拼凑出完整的线索。”
两人迅速交换了已知信息，虽然各自都有所保留，但都对这秘境的凶险与复杂有了更深的认知。
“先离开这片区域，那东西的意志似乎能影响一定范围。”璎珞提议道。
张平表示同意。两人选定了一个与峡谷和秘境入口都不同的方向，再次展开身法，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片未知的荒凉大地深处行去。
暂时的盟约已然缔结，但在这绝境之中，信任薄如蝉翼。前路依旧迷茫，危机四伏，两人各怀心思，踏上了寻找生机的征途。
两人一路无言，在死寂破碎的大地上疾行。昏黄的光线，扭曲的空间，以及脚下那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荒芜，都给人一种沉重的压抑感。
璎珞似乎对方向有着独特的感应，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古朴的罗盘，指针在疯狂转动片刻后，坚定地指向了他们前进的方向。
“此乃‘寻源盘’，对纯净的本源之力有所感应。”璎珞并未隐瞒，淡淡解释道，“虽然此地本源大多已被污染，但或许还有残存的净土。”
张平目光扫过那罗盘，能感觉到其不凡，恐怕是仙朝秘宝。他并未多问，只是暗自警惕。合作归合作，该有的防备一丝也不能少。
行进约莫半日，前方的景象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干裂的暗红色大地逐渐被一种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幽蓝色苔藓所覆盖，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死寂气息似乎也淡了一些。
“有变化，小心。”张平出声提醒，同时将神识最大范围地散开。在这神识被严重压制的环境里，任何细微的异常都可能意味着致命的危险。
璎珞也放缓了速度，七彩霞光在周身流转，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又前行了数里，一片低矮的、由某种晶莹蓝色水晶构成的石林出现在两人面前。这些水晶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驱散了部分昏黄，让这片区域显得格外宁静。而在石林中央，有一洼不过丈许方圆的小小水潭，潭水清澈见底，散发着精纯而温和的生命气息！
与整个秘境的死寂荒凉相比，这里简直如同沙漠中的绿洲！
“净源灵潭？”璎珞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没想到此地竟然还有未被污染的本源灵液残留！”
这灵潭之水，蕴含着精纯的生命本源，对于疗伤、恢复灵力乃至感悟生机大道都有莫大好处，在外界一滴难求！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意动。历经连番恶战与逃亡，他们状态都不在巅峰，这灵潭正是雪中送炭。
“我先探查。”张平主动上前，寂渊剑轻轻点向潭水。剑尖触及水面，泛起圈圈涟漪，并未引发任何异常，反而有一股清凉舒泰的感觉顺着剑身传来。
确认无害后，两人不再犹豫，各自在潭边寻了一处位置。
璎珞布下一个简单的防护阵法，便开始汲取灵液疗伤恢复。七彩霞光与灵液交融，她苍白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
张平则更为直接，他运转《归墟源解·生》之卷，整个人仿佛化为了一个漩涡，潭水中精纯的生命本源如同百川归海，源源不断地涌入他体内，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与元婴，连番激战的疲惫一扫而空。
然而，就在两人沉浸于恢复之时——
嗡！
石林周围那些散发着荧光的水晶，光芒骤然变得刺目！一道道蓝色的光线从水晶中射出，在空中交织，瞬间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将整个石林连同灵潭都笼罩在内的复杂阵法！
一股强大的禁锢与炼化之力，轰然降临！
“陷阱！”璎珞猛地睁开双眼，七彩霞光暴涨，试图冲破阵法束缚！
张平也瞬间起身，寂渊剑斩向周围的蓝色光壁！
铛！嗤！
两人的攻击落在光壁上，竟只是让其荡漾起剧烈的涟漪，并未破碎！这阵法的坚固程度，远超想象！
“没用的。”一个沙哑、苍老，仿佛无数年未曾开口的声音，突兀地在石林中响起，“此地乃‘净源之囚’，进来了，就别想出去了。”
只见那洼灵潭之水缓缓向上凸起，凝聚成一个模糊的、由水流构成的老者面容。那面容上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沧桑，眼神空洞地望着他们。
“等待了……太久太久……终于……又有新鲜的‘养料’送上门来了……”
水流构成的老者面容悬浮于灵潭之上，空洞的眼神扫过被困阵中的张平与璎珞，带着一种漠视生命的冰冷。
“养料？”璎珞凤目含煞，七彩霞光如同怒涛般冲击着蓝色光壁，“区区一阵灵，也敢妄图炼化本座？”
她身为仙朝巡天使，地位尊崇，何曾受过如此蔑视？
那水流老者发出沙哑的笑声：“仙朝修士？呵呵……久远的味道。可惜，在这里，你们的身份毫无意义。唯有纯净的生命本源，才能维持我这‘净源之囚’的存在，延缓我被那‘污秽’彻底同化的进程……”
他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让张平目光一凝。污秽？指的难道是峡谷祭坛那被污染的本源？这阵灵似乎与之对立，但又同样危险，它囚禁闯入者，汲取其生命本源以自保！
“你是此秘境原本的守护阵灵？”张平沉声问道，试图套取更多信息。
“守护？”水流老者面容扭曲了一下，流露出痛苦与怨恨，“不……我只是一个……被遗忘在此，苦苦挣扎的可怜虫罢了……曾经的同伴早已被吞噬、同化，唯有我，依靠着这最后一点纯净源液和偶尔闯入的‘养料’，苟延残喘……”
他话音未落，笼罩石林的蓝色阵法光芒大盛，那禁锢与炼化之力骤然增强！张平和璎珞顿时感觉自身的灵力与生机，开始不受控制地缓缓流逝，被阵法抽取，汇入下方的灵潭之中！
照此速度，不出半日，他们便会油尽灯枯！
“不能再等了！”璎珞娇叱一声，头顶定元仙珠爆发出刺目光芒，一道凝练无比的七彩仙光如同钻头般，狠狠刺向光壁的一点！
张平也同时出手，寂渊剑尖凝聚归墟之力，点向璎珞攻击的同一位置！他看得出，这阵法浑然一体，唯有以点破面，才有一线生机！
轰——！
两人的攻击精准地落在同一点上，光壁剧烈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终于被破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
然而，没等他们欣喜，那孔洞周围的蓝色光线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蠕动，眼看就要修复！
“走！”
张平低喝，身形瞬间缩小，化作一道流光，抢先从那即将闭合的孔洞中射出！
璎珞动作丝毫不慢，七彩霞光裹住自身，紧随其后！
就在璎珞身体刚刚完全脱离阵法的刹那，那孔洞彻底弥合！
两人落在石林之外，回头望去，那蓝色光阵已然恢复如初，水流老者的面容发出不甘的嘶吼，缓缓沉入潭底，石林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宁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体内那损失的一部分灵力和生机，却清晰地提醒着他们方才的凶险。
“好诡异的阵法，好狡诈的阵灵！”璎珞脸色难看，她没想到这看似祥和的“绿洲”，竟是如此致命的陷阱。
张平目光沉凝地看向石林深处：“它提到‘污秽’和‘同化’，看来这秘境中的危险，远不止那祭坛一处。这些残存的净土，恐怕大多都已被扭曲，变成了类似的陷阱。”
他感觉到，星盘对这片区域的感应变得极其微弱且混乱，似乎被那阵法干扰。
“必须更加小心。”璎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与后怕，“这秘境，步步杀机。”
经此一遭，两人之间的临时盟约，似乎因为共同经历的险境而稍微牢固了一丝，但也仅此而已。
他们稍作调息，补充了方才损失的灵力后，再次上路，朝着寻源盘指引的下一个方向，更加谨慎地前行。
秘境探索，才刚刚开始。
离开那片诡异的石林陷阱后，张平与璎珞变得更加谨慎，几乎是以探查凡间雷区的方式在前进。寻源盘的指针不时摆动，指向一些散发着微弱纯净波动的地点，但有了前车之鉴，他们不再轻易靠近，只是远远观察。
大多数所谓的“净土”，要么是类似石林那样的致命陷阱，要么就是已经被那无所不在的“污秽”气息彻底侵蚀，化作了更加扭曲危险的绝地。
他们曾看到一片看似生机勃勃的森林，树木却是由扭曲的金属和蠕动的血肉构成；也曾遇到一条流淌着七彩霞光的河流，河水中却蕴含着腐蚀神魂的剧毒；更在一处山谷中，发现了大量保持着逃跑姿态、却被瞬间石化的修士遗骸，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恐怖。
这片源池秘境，早已在远古那场大战和后续的污染中，变成了一座华丽而致命的坟墓。
连续数日的探索一无所获，反而数次遭遇危险，全靠两人实力强横且配合愈发默契才得以脱身。即便是合体后期的璎珞，眉宇间也带上了一丝疲惫与凝重。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在一处相对安全的、由巨大兽骨形成的天然屏障后暂歇时，璎珞开口道，“寻源盘感应到的都是些残渣碎片，根本无法指引我们找到真正的核心，或者离开的线索。”
张平默然。他依靠星盘的感应，情况也大致相同。星盘能感应到一些更本源的波动，但大多晦涩不明，且被强大的危险气息笼罩。
“或许，我们的方向错了。”张平忽然道。
“何意？”璎珞看向他。
“我们一直在寻找‘纯净’的本源，试图避开‘污秽’。”张平目光深邃，望向秘境深处那永恒昏黄的天空，“但既然整个秘境的核心都被污染，那么离开的关键，或许并不在那些残存的净土，而恰恰在于……那污染的源头本身。”
璎珞瞳孔微缩：“你是说……回那个祭坛？”
“未必是直接回去送死。”张平分析道，“那阵灵提到‘同化’，峡谷石像对祭坛的‘畏惧’，都说明那污染本源对此地有着极强的掌控力。或许，我们可以从那些被它‘同化’或者‘控制’的区域入手，寻找其运转的规律或破绽。”
他回想起峡谷中那些石像，它们并非完全失去意识，而是被那污染意志操控。或许，其他地方也存在类似的存在，能提供一些信息。
璎珞沉吟片刻，不得不承认张平的分析更有道理。一味躲避，确实找不到出路。
“寻源盘对污秽本源感应微弱，你可能找到方向？”她看向张平，目光锐利。她早已怀疑张平有特殊的感应手段。
张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闭上双眼，全力感应星盘。这一次，他不再寻找纯净波动，而是主动去感知那弥漫在天地间的、充满了毁灭与吞噬欲望的污秽气息。
星盘微微震颤，盘面上，几个原本黯淡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标记，逐渐清晰起来。其中一个，距离他们似乎并不太远。
他睁开眼，指向左前方一片笼罩在浓郁黑雾中的丘陵地带：“去那里看看。那里被同化的程度很高，或许能找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璎珞看了一眼那令人不安的黑雾丘陵，点了点头：“好。”
两人调整方向，不再寻找净土，反而主动朝着那被严重污染的区域行去。
这是一步险棋，但或许是打破僵局的唯一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