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h-7工坊的庇护,流放地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污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硝烟、锈蚀与绝望的味道。但此刻的陈默,行走在这片废墟之上,感受却与以往截然不同。
他不再是被动承受环境压迫的伤者。体内,那经由“锁匠协议”完全激活的、浑然一体的力量如同深不见底的海洋,平静地流淌着。意念微动,一层极其稀薄、却坚韧无比的能量场便自然覆盖周身,将外界绝大部分的污染与低语隔绝在外。那些曾经无孔不入、试图侵蚀他意志的“回声”,此刻传来的混乱低语,在他耳中虽依旧清晰,却失去了撼动他心旌的力量,仿佛隔着一层坚不可摧的玻璃。
他的步伐看似不快,每一步踏出,身形却如同融入空间般微微模糊,再次清晰时已在十数米之外。这不是速度,而是对周围能量场乃至空间本身的微弱干涉与利用,是“锁”趋于完善后自然拥有的能力。他不再需要费力跋涉,这片扭曲的土地,在一定程度上,开始“顺从”他的意志。
他的目标明确——返回“基石”核心。
不是当初那个被动被拉入的、充满悲伤意志的空间,而是“观澜计划”曾经建立的、试图控制“基石”的正式接口区域,也是“继承者”如今活跃、可能启动“最终协议”的地方。根据h-7最后提供的信息,那个区域的入口,隐藏在流放地最混乱、能量最狂暴的“归墟裂隙”附近。
他穿行在崩塌的建筑骨架和扭曲的金属丛林之间,不再有任何生物敢于靠近。那些潜伏在阴影中的变异体,仅仅是感应到他无意中散发出的、那如同“基石”本身般浩瀚而稳定的气息,便惊恐地缩回巢穴,发出畏惧的呜咽。甚至连地貌都在他面前变得“温顺”,一些原本需要绕行的能量乱流区,在他靠近时会自发地平息或让开一条通道。
他仿佛成了这片绝望之地中,一个行走的、微型的秩序之源。
然而,这种“顺从”并未让陈默感到丝毫放松,反而让他心中的紧迫感愈发强烈。这片土地的“意识”似乎在本能地渴望稳定,渴望他这把“锁”的存在。这反过来印证了“基石”的衰退和“大静默”的威胁是何等迫在眉睫。
数小时后,他抵达了“归墟裂隙”的边缘。
这里已非“沉渊之底”那种承载着古老悲伤的寂静深渊,而是一片 actively 沸腾、毁灭的能量风暴眼。大地如同被巨神撕裂,一道横亘数十公里的、深不见底的巨大裂隙狰狞地张开,紫黑色的能量乱流如同瀑布般从裂隙中倒灌而出,冲向昏黄的天空,又在半空中相互碰撞、湮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空气中弥漫着电离的焦糊味和空间被撕裂的尖锐嘶鸣。这里是流放地能量失衡最严重的体现,是现实结构最为脆弱的伤口。
根据h-7的信息,那通往“基石”控制接口的隐秘通道,就隐藏在这片毁灭风暴最剧烈、最不可能被穿越的核心区域。
陈默站在风暴的边缘,狂暴的能量飓风吹拂着他的衣衫猎猎作响,却无法让他后退半步。他凝视着那片毁灭的奇景,眼中没有任何波澜。
他能感觉到,在裂隙的最深处,那疯狂能量乱流的源头附近,有一个极其微小、却异常稳定的“点”。那就是入口。一个被早期“观澜”工程师们,以巨大代价建立在能量风暴眼之中的、逆向的“安全屋”。
没有犹豫,他向前迈出一步,直接踏入了那足以将合金撕成碎片的能量乱流之中!
预料中的冲击并未到来。
就在他踏入风暴的瞬间,他体内那完美调和的力量自发运转起来。并非硬抗,而是“融入”与“引导”。
幽蓝的“火种”活性微微波动,在他前方形成一层无形的、不断自适应调整的“偏转场”,将最狂暴的冲击能量巧妙地滑开。
暗紫的“种子”稳定特性则构筑起坚实的基座,确保他自身能量结构的绝对稳定,不被外界混乱所撼动。
而那份与“基石”的纯净共鸣,则如同灯塔,为他指引着风暴中那唯一安全的、通往入口的能量路径。
他行走在毁灭的洪流中,如同行走在平静的水面。狂暴的紫黑色能量在他身边咆哮、奔腾、湮灭,却无法触及他分毫。他仿佛成了风暴本身的一部分,却又超然于其外。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力量不再是需要小心翼翼控制的危险品,而是化为了他身体和意志的自然延伸。他“理解”这些混乱的能量,理解它们产生的根源,理解它们运行的规律,因此,他能够“引导”它们,甚至……在一定限度内,“命令”它们。
他的速度加快,在能量风暴中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光,逆着毁灭的瀑布,直奔那风暴眼核心的稳定点。
越是靠近核心,能量的强度与混乱程度呈指数级上升。甚至开始有一些由纯粹毁灭能量凝聚而成的、没有固定形态的“元素生命”试图阻挡他。它们如同风暴的具现化,咆哮着扑来。
陈默甚至没有停下脚步。他只是抬起手,对着那些扑来的能量生命轻轻一握。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那些能量生命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核心,体内的混乱能量在某种更高层级秩序的干预下,瞬间失去了所有活性,重新溃散为无序的基础能量,融回了周围的风暴之中。
言出法随,莫过如是。
终于,他穿透了最后一道也是最浓稠的能量屏障,抵达了风暴的核心。
这里出乎意料的平静。一个直径不足十米的、由某种银白色金属构成的圆形平台,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平台表面刻画着与h-7工坊内类似的、但更加古老复杂的能量回路。平台中央,是一扇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造型简洁的金属门。
门的表面,没有任何标记,只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槽。
陈默走到门前,能清晰地感受到门后传来的、更加清晰和强烈的“基石”波动,以及……几股带着强烈目的性、与“继承者”同源、却更加深沉强大的能量气息!
他们已经进去了!而且,似乎正在进行着某种关键的仪式或操作!
没有时间犹豫了。
陈默抬起手,看了一眼那手掌形状的凹槽。他没有相应的权限密钥,但他有别的——他是“锁”,是得到了“基石”纯净共鸣认可的存在。
他将手掌按在了凹槽上。
没有试图模拟任何权限代码,他只是平静地、毫无保留地向门后的空间,释放出自己那属于“锁”的、稳定而浩瀚的气息,以及那份与“基石”深度绑定的、悲悯而纯净的共鸣。
嗡——
银白色的金属门轻微震动起来,表面的回路逐一亮起柔和的光芒。那手掌凹槽没有进行任何权限验证,而是仿佛在“感受”着他的存在。
几秒钟后,伴随着一声轻不可闻的泄气声,金属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
门后,不再是自然的洞穴或人工的通道,而是一片……无限广阔的、由纯粹能量和数据流构成的虚拟空间。无数庞大的、结构精密的能量模型在虚空中漂浮、运转,它们模拟着“基石”的结构、推演着“最终协议”的后果。而在空间的尽头,隐约可见一个更加凝实的、散发着刺目白光的能量漩涡——那是直接连接“基石”控制层的接口!
而在那接口前方,三个身披华丽灰色长袍、气息如同深渊般不可测的身影,正环绕着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暗红色能量构成的复杂立体符纹,进行着最后的操作!
陈默一步踏入这片虚拟空间,目光穿透遥远的能量距离,牢牢锁定了那三个身影和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符纹。
他来了。
最终的舞台,最后的抉择。
他平静的声音,在这片由能量和信息构成的广阔空间中清晰响起,如同宣告,又如同审判:
“我来了。”
“你们的‘最终协议’……该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