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新纪元五年,最终审判倒计时:最后一日。
吕宋地下指挥中心,灯火通明。巨大的环形主屏幕上,猩红的倒计时数字精确到秒,无情地跳动着:【23:59:59】。下方,数十块分屏显示着来自全球各处的实时画面和数据流:三艘“逐日者”飞船已抵达预设的深空攻击阵位,如同三颗沉默的钉子,钉在漆黑的天鹅绒上;南方大陆“沉默方碑”的能量活动曲线依旧在疯狂波动,但攀升速率已开始放缓,仿佛正在逼近某个计算的终点;全球各大洲主要的无线电发射塔网络,状态指示灯已全部转为刺目的红色——“最终呐喊”待发;而曾经代表“秩序之锚”的苍梧区域,屏幕一片灰暗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高压电流的嗡鸣、设备散热的风扇声,以及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所有操作员都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屏幕,手指悬停在关键的按钮或指令输入界面上,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却无人擦拭。
指挥中心的核心区域,一张巨大的圆形合金桌旁,围坐着决定文明最终姿态的人们。
凌云坐在主位,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但眼神却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剑。他的左侧,是身穿玄色常服、腰佩长剑的大明皇帝朱棣。这位帝王此刻收敛了所有外放的威仪,如同一块历经亿万年冲刷的礁石,沉默、坚硬,等待着最后巨浪的拍击。朱棣身侧,是太子朱高炽和汉王朱高煦,两人同样面色凝重,兄弟间的嫌隙在此刻显得微不足道。
凌云的右侧,是郑和、夏原吉、李参将、鲁衡,以及几位从大明紧急赶来的、在最后时刻选择与新政共存的军方重臣和阁老。
没有虚礼,没有寒暄。时间已不允许任何冗余。
“诸位,”凌云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通过麦克风传遍指挥中心的每一个角落,“最后时刻,即将到来。”
他调出一份简短的最终清单,投射在圆桌中央的全息影像上:
“同归”计划,最终执行序列:
1. 攻击侦测: 由“巡天镜”网络及“逐日者”飞船自身探测器,实时监控“收割者”信号源能量读数。当其毁灭性能量汇聚达到峰值、并出现明确的定向地球发射特征的瞬间(误差窗口预计小于0.5秒),即为攻击启动信号。
2. “炎阳泪”引爆:攻击信号确认后,由地面指挥中心(或预设的自动程序)立即向三艘“逐日者”飞船发送最终引爆指令。指令无需回执,飞船接收到信号后,将在预设的轨道位置,同时引爆“炎阳泪”核脉冲装置。
3. “文明呐喊”释放:在“炎阳泪”引爆指令发出的同一微秒,激活全球所有预设的无线电发射塔,以最大功率、全频段释放“最终呐喊”信息流——即浓缩了人类文明艺术、历史、情感与不屈意志的终极信息包。
4. “火种”同步:“火种”基地将在接收到吕宋发出的总攻指令(或侦测到“炎阳泪”爆炸特征)后,同步启动其改良的“回声”发射器,将其积攒的能量与信息流并入全球“呐喊”。
5. 地面态势:各地维持最低限度秩序,无进一步指令。
清单简洁,残酷。
“都清楚了吗?”凌云目光扫过圆桌旁的每一张脸。
朱棣缓缓颔首:“朕之玉玺,已附于最终授权指令之后。大明境内,凡有接收到此指令者,皆需无条件执行,违者……无需审判。” 他的话语带着帝王的终极威严,也带着一丝落幕的苍凉。
郑和肃然道:“各地电报线路、烽火台已做好最后接力准备,确保指令通达。”
鲁衡深吸一口气:“格物院所有备份数据中心已进入只读状态,核心数据流已导入‘呐喊’信息包。‘巡天镜’网络最后一次自检完成,状态……绿色。”
李参将沉声道:“新军各部已进入最终待命位置,虽知无用,但将士们请求……直面终结。”
夏原吉老泪纵横,却用力擦去,颤声道:“老臣……已无话可说,唯愿此心,可昭日月!”
所有与会者,无论之前立场如何,此刻都缓缓点头,眼神中只剩下同一种决绝。
“很好。”凌云关闭全息影像,目光再次投向主屏幕上那不断减少的猩红数字,【12:00:00】。
“现在,进入最终静默待命阶段。”凌云下达了最后一道预备指令,“除‘巡天镜’和‘逐日者’遥测信道外,关闭所有非必要外部通讯。各岗位人员,进行最后一遍系统状态确认。等待……最终信号。”
指令迅速传达。指挥中心内,各种非关键设备的指示灯逐一熄灭,背景噪音进一步降低,只剩下核心系统运行的低沉嗡鸣,以及那如同心跳般、越来越沉重的倒计时读秒声。
每个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如同雕塑般凝固。朱棣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回顾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朱高炽双手紧握,指节发白;朱高煦则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收割者”信号源,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凌云坐回指挥椅,背脊挺得笔直。他面前的个人终端上,浮现出一个需要双重密钥(他与朱棣各执一半)才能启动的红色按钮虚影,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最终指令 - “同归”启动作业】。
他抬起头,望向观测窗的方向——虽然深埋地下,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仿佛能看到那三艘孤独航行在深空的“逐日者”,看到苍梧的废墟,看到南方大陆那疯狂闪烁的方碑,看到遍布全球的无线电塔如同等待引信的炸药,更看到这地底深处,无数和他一样,在沉默中等待最终审判的灵魂。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倒计时跨过了最后六小时的门槛。
指挥中心内的空气,已凝重得如同实质。
最终的时刻,如同拉满的弓弦,寂静中蕴含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等待着那松手的瞬间。
【05:00:00】
【01:00:00】
【00:30:00】
……
最后的读秒,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