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烬的手还贴在玻璃上，手心的热让霜慢慢化开。他就是这样的人，不管前面有什么，只要他想做的事，就不会停下。汗从额头滑下来，滴在舱边，发出轻轻一声响。他没动，呼吸却慢慢变沉，心跳也好像和里面那人的节奏对上了。
凌昊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横过他的腰，没用力，但像把他圈住了。凌昊的信息素一直开着，味道是淡淡的龙涎香，压得很低，像是藏在暗处的野兽，只为了一个人躁动，只为了一个人守着。空气很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到处都是凌昊的占有欲。
“采样口可以用了。”艾米小声说，“只要三秒。”
陆烬点点头，手指往舱体侧面移去。金属盖一按就弹开了，露出里面的采血管接口。
就在盖子打开的一瞬间，亚当的胸口突然动了一下，呼吸加快。脑电波的线猛地跳起来，发出短促的响声。
针头还没插进去，低温舱的锁扣自己松了。
“咔”一声，舱盖慢慢打开。白雾涌出来，冷气扑面。陆烬没有后退，反而向前一步，手撑在舱沿，像是不怕什么一样看着里面。
亚当的脸露出来了。
睫毛抖了两下，然后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银灰色的眼睛，没有光，也没有情绪，可一睁开，就直直地看向陆烬，再也没移开。
没人说话。
艾米的屏幕数据乱闪，她往后退了一步，撞到墙上才停下。陈暮扶了扶眼镜，检测仪发出尖锐的警报，他赶紧关掉声音，可指针已经爆表了。
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扩散开来，所有人身上都是一晃，有点晕。
凌昊的信息素一下子变强，龙涎香像墙一样挡在前面，把那股力量挡住。他一把把陆烬拉到身后，手臂收紧，几乎把他抱进怀里，声音低哑：“别动。”
陆烬没挣扎，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烫的手心，又抬头看向舱里。
亚当的手指动了动，像是在找什么。
“我知道他不对劲。”陆烬开口，声音有点哑，“但他醒来第一个看到的人，是我。”
亚当的呼吸慢慢平稳，胸口一起一伏。手指僵硬地抓了抓，又松开，像是第一次控制这具身体。可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陆烬，一眨不眨。
艾米终于能说话了：“生命体征……超过正常值。体温、心跳、大脑活动都在飙升，但没有应激反应。他不是被叫醒的——他是自己醒的。”
陈暮低声说：“他在确认什么东西的存在。或者……某个人。”
陆烬看着那双银灰色的眼睛。
那里没有敌意，也没有害怕，只有一片空，却又好像认得他，像刚出生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却知道谁是自己的依靠。
亚当的手慢慢抬起来。
关节发出摩擦的声音，动作很慢，但方向很明确，朝着陆烬伸过去，轻轻一抓。
陆烬胸口一闷，膝盖微微弯了一下，脚不由自主往前迈了半步。
凌昊指尖一闪，电流窜出，龙涎香瞬间充满整个空间，强行打断那种感觉。他抓住陆烬的手腕，力气很大，几乎要留下印子，声音压得很低：“你再动一步，我就把你关进静默室。”
“他不会伤我。”陆烬反手握了一下他的手，指尖擦过他的掌心，那一碰很轻，却让人心跳加快。
“你怎么知道？”
“因为——”陆烬嘴角微微扬起，眼里有自信也有骄傲，“如果他真想把我拉进去，刚才那一抓，你就拦不住了。”
凌昊没说话，手却没松。
亚当的目光从陆烬脸上移到他们交握的手上，眉头皱了起来，手指蜷缩，像是不舒服，又像是生气。
艾米小声说：“他在排斥你。”
凌昊冷笑：“他还不会说话，怎么表达？”
“不是靠语言。”陈暮盯着仪器，“是精神场。他对陆烬释放的是接受信号，对你，是防御。虽然弱，但确实存在。”
凌昊不说话，信息素却越来越浓，像荆棘缠绕，要把所有靠近陆烬的东西都隔开。
亚当闭上眼，再睁开时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手开始发抖，监测仪再次报警——心跳太快。
“他在焦虑。”陈暮说，“因为你挡着他了。”
陆烬突然甩开凌昊的手，一步走到舱前。
亚当的呼吸立刻平稳了，眼神重新聚焦，发抖的手也安静下来。
“我没事。”陆烬背对着凌昊，声音不大，但很清楚，“他只是……想看见我。”
凌昊站在原地，信息素压低了，但仍留在空中，目光死死盯着亚当，像一只等着猎物犯错的猛兽。
陆烬把手放回舱沿，离亚当的手只有几厘米。他不前进，也不后退，样子很平静，像是掌控着一切。
亚当的手慢慢抬起来，贴在玻璃内侧，和陆烬的手几乎重合。
手心又热了起来，但这回不是压迫，而是回应——像有人隔着玻璃，轻轻回握。
“你到底是谁？”陆烬低声问，声音里有一点软，很快又没了。
亚当没说话。
但他眨了眨眼，嘴角微微向上动了一下。不是笑，也不是哭，只是最本能的情绪。
艾米盯着终端，突然惊呼：“他的大脑活动模式……和你一样。数据库里的神经图谱，几乎完全匹配。”
陈暮点头：“不只是基因，是意识结构。你们的大脑运行方式，一模一样。”
凌昊走过来，站到陆烬身边，肩膀挨着肩膀，信息素再次扩散，形成一道属于他的屏障。
“他醒了。”凌昊声音低，像在耳边说话，“现在呢？你还想看他吗？”
陆烬没回头，眼睛仍看着亚当，眼神很深。
“我在想，”他慢慢说，“如果当年废墟里躺的不是我，如果我也被好好保存下来，活下来的会是谁？”
亚当的手还贴在玻璃上。
眼睛一直没离开陆烬。
突然，他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个音。
很轻，像风吹过。
但陆烬听清了。
他说：“哥。”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艾米的终端掉在地上，发出闷响。陈暮抬头，眼镜滑到鼻尖。凌昊全身绷紧，信息素猛然暴涨，空气都像凝固了。
陆烬站着，指尖微微发抖。
亚当看着他，眼神清澈，好像终于找到了那个名字。
他又说了一遍，声音还是哑的，但很清楚。
“哥。”
陆烬抬起手，指尖贴上玻璃，正对着亚当的掌心。
亚当的手也跟着贴上来，像回应一个很久以前的约定。
凌昊站在旁边，一句话也没说。
他抬起手，重重放在陆烬肩上，手指捏得很紧，像是要把这个人刻进骨头里。
亚当的目光移到他脸上，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没有收回手，可掌心的温度，已经透过玻璃，传到了陆烬的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