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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将家属院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营部那通紧急电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陆野与秦念之间一触即发的对峙,只留下满室悬而未决的压抑。

陆野匆匆离去后,秦念独自站在窗边,望着营部方向那点孤星般的灯光,心绪难平。紧急电话……是寻常军务,还是与她的西北之行有关?

那个在火车站窥探的阴影,是否真的如此迅捷地延伸到了这里?她无法确定,但西北的经历让她对任何风吹草动都抱有最坏的揣测。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煤油灯的光晕摇曳,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拉长又缩短。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终于再次传来吉普车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在家属院附近停下。

秦念的心跳悄然加速。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一件未做完的针线活放在膝上,努力让姿态看起来自然些,但指尖仍有些微不可察的凉意。

钥匙插入锁孔,门被推开。

陆野带着一身深夜的寒气回来了。他脸上的油彩已洗净,但眉宇间的疲惫比离开时更深,还萦绕着一股未散的凝重。他的目光如鹰隼般,瞬间便锁定在坐在桌边的秦念身上。

屋内的空气再次凝固。先前被打断的追问,此刻以更强的压迫感回归。

陆野反手关上门,脱下外套挂好,走到桌边。他没有坐下,就那样站在她面前,身影带来无形的压力。他没有绕任何圈子,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格外低哑:

“人,怎么样了?”他问的是苏清河。

秦念悬着的心落下一半,他果然知道,并且直接问到了结果。她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眼神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但语气清晰:

“我去晚了,但……好在抢回了一条命。”

“我到的时候,苏老师高烧昏迷,咳血,冻伤溃烂,再晚一两天可能就……现在烧退了,人也清醒了,能进些流食,正在慢慢恢复。”

陆野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微微松弛了一丝。

他继续问,语气依旧沉稳,却带着审视:“路上顺利吗?有没有遇到麻烦?”

秦念的心提了起来。她知道这个问题无法完全回避。

她选择性地陈述,语气尽可能平静:

“路上……还好,找到地方费了些周折,那边环境比想象的更艰苦。”她顿了顿,决定透露一部分能体现“价值”而非“风险”的信息,

“垦区的抽水机坏了,严重影响用水。我……我看过一些机械方面的书,试着帮忙看了看,运气好,修好了。因为这个,张管事——就是那里的负责人——对苏老师他们养病的事,才松了口。”

她轻描淡写地将修机器的事归结为“看过书”和“运气”,重点放在因此换来的实际好处上,巧妙地避开了自身能力可能引发的深究。

陆野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但很快被更深沉的思虑取代。他没有追问修机器的细节,而是捕捉到了更关键的信息:“张管事?你和他打了交道?”

“嗯,不可避免。要留下照顾老师,总得有个由头。”秦念点头,“我用带去的钱票换了些细粮,加上……算是用这点手艺,换取了他们三人暂时喘息的机会。

陆野沉默了片刻,目光在她难掩憔悴却异常沉静的脸上逡巡。

他能想象其中的艰难,绝不像她说的这般轻松。那种地方,一个陌生女子,要周旋管事,救治危重病人……其中的风险可想而知。

“回来路上呢?”他换了个角度,问题更加犀利,“没人留意你?”

秦念的心猛地一缩,火车站那道一闪而过的窥视目光再次浮现。但她不能说出来,那会引来更多无法解释的追问和担忧。

她稳住心神,摇了摇头:“没有。我很小心,买了票就直接上车了。”她选择隐瞒,这是保护自己,也是避免节外生枝。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寂静。灯偶尔爆出一点细微的噼啪声。

陆野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穿透她平静的表象,看到底下隐藏的所有惊涛骇浪。

他知道她有所保留,但好在她平安回来了。在目前的情况下,这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他忽然不再追问。

转身走到灶台边,看到锅里温着的红枣粥,自顾自盛了一碗,端到桌边坐下,拿起勺子。

“先吃点东西吧。”秦念轻声说,将话题暂时引开,也递给他一个咸鸭蛋。

陆野“嗯”了一声,低头喝粥。

他吃得很快,但动作并不粗鲁。温热的食物似乎驱散了一些凝重的气氛。

吃完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状似无意地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默:“对了,托人给你买了辆新的凤凰二六女式车,过两天就能到。以后出门方便些。”

秦念(晓华)愣了一下。属于秦念的记忆再次涌了上来,结婚时买的那辆自行车,因为她气陆野不上交全部津贴,早就让她换成钱票了。这事她没特意说,但知道他心里是清楚的。

“……谢谢。”她这次的道谢,带了几分真实的暖意,“那……原来那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陆野打断她,语气淡然,继续喝着粥,“家里用的东西,该置备的就置备。”

他吃完,收拾了碗筷,秦念要接手,他却示意不用:“你累了一天,歇着吧。”

洗漱完毕,两人各自回房歇下。

秦念确实累极了,几乎头一沾枕头,意识就陷入了沉睡。

然而,在隔壁房间的陆野,却并未立刻入睡。他闭着眼,听觉和感知却处于一种军人特有的敏锐状态。

他注意到,秦念呼吸很快均匀绵长,是深度睡眠。

但奇怪的是,在这种深眠下,她的身体姿态却并非全然放松,甚至隐约保持一种随时可以应对突发状况的、极其细微的防御性蜷缩。

这绝非普通人或寻常军属会有的睡眠习惯。

陆野翻了个身,眉头微锁。

她身上那种矛盾感越来越明显:极度的疲惫与内核的沉静,日常的温和与瞬间的锐利,深眠的迅速与潜意识的警惕……她这次西北之行,绝不像她轻描淡写的那般简单。她展示了能力,规避了风险,但也必然经历了更多她未曾言说的东西。

这个疑问,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一圈圈深邃的涟漪,迟迟未能散去。

他忽然意识到,他对这个法律上的妻子,了解得或许远远不够。而这份未知,让他产生了强烈且持续的探究欲。今夜虽未完全摊牌,但那层隔阂似乎薄了一些,一种基于共同经历(尽管他并未亲身参与)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默契,正在无声地建立。

他需要时间,来重新认识这个变得陌生又熟悉的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