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了那个冰冷刺骨、依靠体温和一小片姜苦苦支撑的夜晚，第二天天亮时，五个人都几乎冻僵了。阳光勉强穿透晨雾，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但湿衣服贴在身上，依旧让人难以忍受。
必须立刻找到能真正避风、能设法弄干衣服的地方，否则就算不被冻死，也会大病一场。
铁心强撑着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冻得发麻的四肢，对陆轻尘道：“你往东，我往西，尽快找找看有没有能落脚的地方，山洞、破屋都行。半个时辰后无论找到与否，回到这里汇合。”
陆轻尘点点头，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立刻朝着一个方向跑去。铁心则带着墨言，走向另一个方向。白芷和赵天佑留在原地，照顾着马匹，同时不停地活动身体抵御寒冷。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难熬。
就在赵天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东边传来了动静。是陆轻尘回来了，他跑得气喘吁吁，脸上却带着一丝兴奋。
“找到了！东边大概两三里地，有个小山破，坡上有个小土地庙！看起来废弃很久了，但墙和屋顶好像还算完整！”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很快，铁心和墨言也回来了，他们那边一无所获。听到陆轻尘的消息，铁心立刻决定：“就去那里！快走！”
五人牵上马，跟着陆轻尘向他发现的地方赶去。果然，在一处不起眼的山坡背面，隐藏着一座小小的土地庙。庙真的很小，只有一间正殿，门板歪斜，窗户破烂，到处挂满了蜘蛛网，神像也倒塌在地，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但正如陆轻尘所说，墙壁是石头垒的，屋顶虽然漏了几处，但大部分瓦片还在，至少能挡住大部分风雨。
“快！进去！”铁心推开吱呀作响的破门。
一股陈旧的霉味扑面而来，但比起外面的寒风，这里简直称得上“温暖”。众人鱼贯而入，顿时感到一阵解脱。
铁心和墨言立刻开始忙碌。墨言找来一些石头和断木，迅速将破损的门板勉强固定住，又用破布和干草塞住窗户最大的破洞。铁心则仔细检查了屋顶，将几处明显漏光的地方用能找到的木板和瓦片简单修补了一下。
虽然依旧简陋，但至少是一个相对封闭、可以遮风避雨的空间了。
“把湿衣服脱下来拧干，挂在通风的地方晾一晾。”白芷建议道，她自己则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背对着众人，处理自己的湿衣。
男人们也顾不得太多，纷纷脱下湿透的外衣用力拧干，然后找地方挂起来。虽然不可能完全干透，但至少不再滴水，体感好了很多。
暂时安顿下来后，另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出现了——饥饿。从昨天中午过后，他们就再没吃过任何东西，又经历了渡河、夜寒和跋涉，体力消耗巨大。
陆轻尘主动请缨：“我出去看看附近能不能找到点吃的，野果、野菜都行。”
铁心点点头：“小心点，别走远，注意安全。”
陆轻尘再次出去了。土地庙里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大家疲惫的喘息声。赵天佑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他羞愧地低下头。失去所有食物的现实，像一块巨石压着他。
白芷则在庙里仔细搜寻，希望能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哪怕是一点干燥的引火物也好，但一无所获。这庙宇废弃得太彻底了。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陆轻尘回来了。他的脸色不太好看，手里只捧着几个干瘪瘦小、看起来就酸涩无比的野果，还有一小把勉强认得出的、蔫头耷脑的野菜。
“附近……附近能吃的几乎都被搜刮光了。”陆轻尘的声音带着沮丧，“就找到这么点，还是藏在石头缝里的。根本不够塞牙缝。”
他将那点可怜的食物放在地上，大家看着那点东西，沉默不语。这点东西，五个人分，每人只能尝个味道。
铁心将野果和野菜分成五份，递给每人一份。没有人客气，都默默地、小心翼翼地吃了起来。野果又酸又涩，野菜带着一股土腥味，但此刻却成了维持生命的重要能量。
就在大家默默咀嚼着这难以下咽的食物时，陆轻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语气变得凝重：“还有……我在东边那个小山头上，看到远处……大概十几里外的地方，有好几股烟柱升起来。”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看向他。
“烟柱？”铁心皱眉，“什么样的烟柱？”
“不是狼烟，也不是难民生火的烟。”陆轻尘形容道，“烟很浓，黑灰色的，一片一片的，像是……像是很多处营火，或者是在大规模烧什么东西。而且……我好像还隐约听到了一点号角声，距离太远，听不真切。”
土地庙里刚刚因为找到落脚点而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冻结。
烟柱？号角？十几里外？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有军队在附近活动！而且规模似乎不小！
是朝廷的军队？还是胡人的部队？或者是其他什么势力？
无论属于哪一方，对于他们这几个手无寸铁（除了铁心的弩和匕首）、饥肠辘辘的逃难者来说，都意味着巨大的危险。军队过境，往往伴随着征粮、拉夫，甚至更可怕的烧杀抢掠。
他们刚刚找到的这个暂时的避风港，似乎转眼间又变得岌岌可危。
刚刚吃下去的那点野果野菜，仿佛都变成了冰冷的石头，堵在了每个人的胸口。
铁心走到破旧的窗边，透过缝隙，望向陆轻尘所说的东方，脸色阴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