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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一鸣惊人(公元前608年 夏 - 公元前607年)

楚庄王熊侣的“觉醒”,如同在沉寂已久的楚国王庭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江汉平原,乃至震荡着中原诸侯的神经。一位隐忍三年、暗中观察的雄主,一旦展露锋芒,其手段与魄力,远超常人想象。

鄀都楚宫,往日略带颓靡的气息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张而高效的肃穆。楚庄王不再满足于听政,而是事必躬亲,每日召见大臣,垂询政务,核查账目,研判军情。他那双曾经醉意朦胧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似乎能洞穿一切虚伪与怠惰。

很快,一场针对朝堂的整肃风暴悄然掀起。

一位掌管府库钱粮的大臣,因被查出在庄王“昏聩”期间贪墨巨额军饷,被立即下狱,家产抄没,三族流放。一位负责江防的将领,被查出与地方大族勾结,虚报兵额,克扣粮饷,导致水师装备陈旧,训练废弛,被当场剥夺军职,枭首示众。数个在过去三年中依附令尹斗般而无所作为、甚至欺上瞒下的官员,被陆续罢黜。

庄王的动作快、准、狠,显然并非临时起意,而是基于长达三年的冷眼旁观,早已摸清了朝堂的脉络与积弊。他提拔上来的,多是在他“沉沦”期间仍能恪尽职守、或曾隐晦表达过忧国之情的中下层官员,以及一些颇具才干的年轻宗室。

这一系列雷厉风行的举措,使得楚国朝野震动。那些原本轻视年轻君王、习惯于各自为政的卿大夫们,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王座的、不容置疑的威压。楚国的权力核心,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熊侣集中。

这一日大朝,庄王端坐于王位之上,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最终落在了令尹斗般的身上。斗般是庄王初即位时由太后(若敖氏?或其他大族)势力扶持上来的老臣,在过去三年中,虽无大过,但也无大功,更多的是维持现状,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纵容了各大家族的势力扩张。

“令尹,”庄王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寡人观我楚国军政,弊病丛生,积弱已久。尤其水师,船械破败,士气低落,长此以往,何以抵御吴国舟师顺江而上?何以争霸中原?”

斗般心头一紧,连忙出列躬身:“老臣……老臣惶恐。皆因近年来国事艰难,财用不足,致使武备有所荒废……”

“财用不足?”庄王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寡人怎听闻,某些人家中仓廪殷实,堪比府库?罢了,既往不咎。然,今后若再有懈怠……”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股寒意让斗般及一众老臣脊背发凉。

“寡人意已决,”庄王不再看斗般,面向群臣,朗声道,“擢升大夫蒍贾为工正,全权负责督造战船、冶炼兵器,所需财用,由寡人内库拨付一半,其余,由各封君按其封地大小,分摊贡献!擢升将军潘党为水师司马,整训舟师,汰弱留强,半年之内,寡人要看到一支可战之师!”

蒍贾、潘党,皆是庄王在“隐忍”期间暗自考察、确认其能力与忠诚的少壮派代表。此令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寂静,无人敢出言反对。所有人都明白,楚国的天,真的变了。斗般脸色灰败,他知道,自己这个令尹,恐怕已是名存实亡。

与楚国刮骨疗毒般的革新相比,吴国梅里的宫廷,则沉浸在一种日渐奢靡与松弛的氛围中。

越国进献的十名美女,果然如伍子胥所担忧的那般,产生了效果。尤其是那名曾在殿前抬头、眼波流转的女子,名为旋波,不仅容貌绝丽,更精于音律舞蹈,尤其擅长一种越地的“响屐舞”,脚系铃铛,身着薄纱,于铺满椒兰的木板上起舞,铃声清越,舞姿曼妙,香气馥郁,令人心驰神摇。

夫差初见之下,便被深深吸引。初时,他尚能自持,只在处理完军政要务后,召旋波歌舞一曲,以解疲乏。但渐渐地,旋波的婉转承欢、软语温存,如同最醇美的酒,一点点侵蚀着他的意志。他开始流连于后宫,与旋波等越女宴饮享乐的时间越来越长。那每日清晨的庭呼,虽然依旧进行,但应答之声中,似乎少了几分最初的泣血决绝,多了几分例行公事的意味。

姑苏台的修建并未停止,反而因为伯嚭的极力奉承和越国“贡礼”的补充,进度加快了不少。伯嚭时常在夫差面前描绘姑苏台建成后的壮丽景象,以及登台远眺、指点江山的豪情,愈发助长了夫差的骄奢之心。

伍子胥数次强谏,甚至曾在宫门外跪求面见,痛陈利害:“大王!勾践令文种治国,范蠡整军,自己卧薪尝胆,食不重味,衣不重彩,吊死问疾,与百姓同劳!此心此志,昭然若揭!而大王却耽于美色,大兴土木,此乃取祸之道也!老臣恳请大王,诛杀越女,驱逐伯嚭,亲贤臣,远小人,专务国政,方是复仇正途!”

然而,此时的夫差,早已被温柔乡和奉承话包围,如何听得进这般逆耳忠言?他每次面对伍子胥的诤谏,初时还能敷衍几句,后来便愈发不耐烦。

“相国老矣,何其不晓事耶?”一次宴饮被伍子胥打断后,夫差带着几分酒意,愠怒道,“孤每日庭呼,未尝忘仇!然国事繁巨,岂能无片刻舒缓?修建姑苏台,亦是为彰显国威!相国何必整日危言耸听,视孤如无道昏君?”

伯嚭在一旁趁机道:“相国一心为国,其情可悯。然大王日理万机,夙兴夜寐,偶有闲暇,欣赏歌舞,陶冶性情,亦是人之常情。相国如此逼迫大王,岂是臣子之道?”

伍子胥看着夫差不耐烦的神情,又看看伯嚭那副谄媚的嘴脸,心中悲愤交加,知道再劝无益,只得踉跄退下。出得宫来,仰望苍天,老泪纵横:“先王!老臣无能,眼看吴国基业,将毁于谗佞与美色之手矣!”

会稽山下的陋室中,勾践舔舐苦胆的动作愈发熟练,那极致的苦涩如今已不能让他面容扭曲,只是让他的眼神更加冰冷、坚定。文种和范蠡带来的消息,好坏参半。

“大王,伯嚭已多次收受我方厚礼,并在夫差面前为我越国美言。据其透露,伍子胥数次强谏,已引起夫差强烈不满,君臣之间,裂痕已生。”文种禀报道,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范蠡接着道:“楚国庄王果然非同凡响,其整顿内政,肃清吏治,尤其大力打造舟师,对我越国而言,是极大的助力。臣已按计划,将一批训练好的匠人,混入商队,秘密送往楚国,助其改良造船技艺。同时,我国境内新发现一处铜矿,正在加紧开采冶炼。只是……”

“只是什么?”勾践声音沙哑地问。

“夫差虽耽于享乐,但吴国军备在伍子胥主持下,并未真正松懈。且其国力远胜于我,一旦其彻底缓过劲来,举国来攻,我越国仍难正面抗衡。”范蠡眉头微蹙,“我们还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吴国遭受重创,或者让夫差彻底失去理智的机会。”

勾践沉默片刻,缓缓道:“那就继续等,继续忍。告诉旋波,让她再加把劲,务必牢牢拴住夫差的心。同时,对伯嚭的贿赂,加倍。我们要让吴国从内部,一点点烂掉!”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贫瘠的土地和正在田间辛勤劳作的越国百姓,眼神幽深如古井。“夫差在姑苏台上看的是江山美人,而孤,在这里看的是生死存亡。”

楚庄王振作和吴王夫差沉湎的消息,几乎同时传遍列国,引来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晋国,赵朔召集重臣议事。

“楚庄王熊侣,一鸣惊人,其志不小。”赵朔面露忧色,“我国新丧,国内卿族需时间整合,此时不宜与楚国正面大规模冲突。当巩固与齐、鲁、宋之盟,严密监视楚军动向,尤其是其水师发展。”

一位家臣道:“吴王夫差沉迷酒色,疏远伍子胥,此或为我国牵制楚国之间隙?”

赵朔摇头:“吴越世仇,夫差之心仍在越国。且其国势未衰,不可不防。然其内政若持续败坏,或可为我所用。可派使者密访吴国,示好于伯嚭,探其虚实。”

而在中原小国如郑、宋等地,则对楚国的重新崛起感到恐慌,纷纷加强向晋国靠拢,同时也不得不派出使者,前往楚国鄀都,小心翼翼地试探这位“新”楚王的意图。

天下大势,因楚庄王的“一鸣惊人”与吴王夫差的“渐入迷途”,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东方的吴越死斗,南方的楚国复兴,北方的晋国守成,以及西方秦国的沉默,共同勾勒出一幅战国前夜更加复杂、也更加危险的权力版图。风暴,正在更高的天穹之上积聚着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