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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城的宫阙经历了短暂的动荡后,逐渐恢复了秩序,只是这秩序的主人已然更替。公子重耳,如今已是晋国新的君主,史称晋文公。然而,坐上君位仅仅是开始,如何收拾惠公、怀公留下的烂摊子,如何安抚人心、巩固权力,如何兑现对秦国的承诺并在强楚环伺下确立晋国的地位,这一切都如同沉重的冕旒,压在了他的头上。

朝堂之上,虽已清洗了郤芮、吕省的死党,但留下的臣子中,观望者、疑虑者、甚至心怀怨望者仍大有人在。国库因连年动荡和赏赐大军而空虚,民生凋敝。北方的狄人听闻晋室内乱,又开始蠢蠢欲动,边境告急文书雪片般飞来。

晋文公深知,当务之急是稳定内部。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大规模地论功行赏,尤其是酬谢那些陪伴他流亡十九年的患难旧臣。

“狐偃、赵衰、胥臣、魏犨、颠颉……”文公一一念出这些名字,声音洪亮而充满感情,“汝等随寡人颠沛流离,历尽艰险,忠贞不贰,今日得返,皆汝等之力也!”他给予他们最高的爵位和最丰厚的封地,委以重任。狐偃、赵衰成为执政上卿,胥臣、魏犨等皆位列卿大夫,掌握实权。这支流亡团队的核心,迅速转化为新政权的中坚力量,确保了政令的畅通和执行的有效。

对于像吕省甥这样关键时刻倒戈的将领,文公也毫不吝啬封赏,兑现了之前的承诺,以此向全国宣示:顺我者昌,只要效忠新君,既往不咎,且有功必赏。此举有效地安抚了大部分原惠公集团的中下层官员,迅速弥合了政治裂痕。

然而,赏赐亦需有度。面对空虚的府库,文公采纳狐偃的建议,并未一味依赖加重赋税,而是鼓励耕作,开放山林川泽之利与民,休养生息,并以身作则,削减宫廷用度。一系列举措渐渐赢得了底层民众的认可。

就在晋文公忙于内政之时,一队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使者冲破重重阻碍,终于抵达绛城。他们来自商丘,是公子目夷派出的又一批求救使者,几乎是爬着来到了晋文公面前。

“晋侯!救救宋国吧!”使者伏地痛哭,声音嘶哑,“商丘已被围困经年,城中易子而食,析骨而炊!楚人攻势日急,寡君与执政日夜盼晋师如盼甘霖!晋侯乃当世贤君,若再不发兵,宋必亡矣!宋亡,则楚祸北移,下一个便是晋卫郑鲁!望晋侯念及华夏之谊,速发义兵!”

使者声泪俱下的控诉,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晋国朝堂引起了激烈争论。

以胥臣、魏犨为代表的一部分将领,慷慨激昂,主张立刻发兵:“主公!宋国坚守不屈,乃抗楚之砥柱!我晋国新立,正需树立威信,救宋于水火,方能号令诸侯,共抗强楚!此乃霸业之基,义不容辞!”

但以老成持重的一些大夫为代表,则表示强烈反对:“主公三思!我国内乱初定,百废待兴,兵力疲惫,粮草不继。此时贸然与强楚开战,胜算几何?若战败,则新立之政权顷刻崩塌!岂能因一宋国而赌上国运?当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双方各执一词,争得面红耳赤。晋文公眉头紧锁,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狐偃和赵衰。

赵衰缓缓开口:“救,是必然要救。宋不可弃,抗楚之大义不可失。然,如何救,却需斟酌。直接以我新疲之师,远赴宋国与楚军主力决战,确非上策。”

狐偃眼中闪烁着谋士特有的光芒,接话道:“子余(赵衰)所言极是。楚军围宋,其国内必然空虚。且楚之与国,如曹、卫、郑等,并非铁板一块,尤其卫国,此前已有动摇之象。我师若直接救宋,劳师袭远,是为下策。不若……”

他压低了声音,说出一个大胆的计划:“不若我军暂不南下,而是东出,兵临卫国!卫侯曾对我等无礼(指重耳流亡过卫时受辱),且首鼠两端,伐之有名。若能破卫,则震动中原,楚国必不能坐视其盟国被侵。届时,楚若分兵救卫,则宋围自解;楚若不顾卫,我则可联合已破之卫及其他畏惧楚国之力,共抗强楚。此乃‘围魏救赵’…呃,‘伐卫救宋’之策也!既可避实击虚,又可试探楚国反应,掌握主动!”

此计一出,满朝皆惊。细思之下,确是高招!既能缓解宋国压力,又能避免与楚军过早决战,还能扩张晋国影响力,可谓一石三鸟。

晋文公拍案而定:“善!便依舅父之计!整军备武,兵发卫国!”

当晋国庙堂为救宋策略激烈辩论之时,远在数千里外的楚国郢都,也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他不是来自中原诸侯,而是来自更南方、被视为蛮荒之地的越国。

越王允常派出的使者,带着南方珍稀的象牙、犀角、珍珠等贡品,来到了楚王的宫殿。使者言辞恭谨,表达了越国对楚国的“仰慕”和“臣服”之意,希望能与强大的楚国建立友好关系,互通有无。

楚成王和令尹子文接待了使者,态度颇为玩味。他们自然看得出越国此举,很大程度上是针对其世仇吴国而来的。吴国近年来北交中原,势头渐起,令越国深感不安,故而想引楚国为奥援。

子文对楚成王低声道:“大王,越地偏远,其民悍勇而未开化,得其地不足以为益,得其民不足以为用。然,吴国日渐坐大,其心叵测。扶植越国以牵制吴国,使其两国相互争斗,无暇北顾,于我大楚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可厚赐越使,允其所谓,结其欢心。”

楚成王深以为然,于是厚赏越使,并承诺楚国将是越国的朋友。越使满意而归。

这次看似不起眼的外交往来,标志着吴越地区的矛盾开始与中原霸权的博弈产生了微弱的联系。楚国轻描淡写的一步闲棋,却在东南埋下了更为复杂的祸根。越国得到了大国的模糊承诺,底气似乎足了一些,而吴国,则对越国与楚国的接触保持了高度的警惕。

晋国决定对卫国用兵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中原。各国反应不一。鲁国、曹国等惴惴不安;郑国依违其间;而被定为目标的卫国,则举国恐慌。

在这巨大的动荡和不确定性中,一种新的需求正在各国君主和贵族间悄然滋生:他们迫切需要能够理解这复杂局势、并提出有效应对策略的人才。不再是单纯的军事家或治国能臣,而是能够洞察天下大势,精通外交谋略,善于利用各国矛盾,为自己国家争取最大利益的策士。

一些原本寂寂无名的布衣之士,开始凭借对局势的独特分析和犀利口才,行走于诸侯之间,兜售自己的计策。虽然尚未形成完整的学派和理论体系,但纵横家、谋略家的雏形,已然在这战火纷飞、弱肉强食的时代背景下,开始孕育和萌芽。思想的活跃,往往与社会的剧变相伴相生。一个百家争鸣的时代,正伴随着兵车的隆隆声,一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