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子山，波月洞外。
残阳如血。
百花羞公主瘫软在地，那张惨白的脸被血色残阳一照，看不出半分活气。
她的目光空洞，死死望着奎木狼化作流光、决绝远去的方向，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国王、唐三藏、文武百官，一众人等，还未从刚刚那惊天反转的震撼中回过神。
一个个呆若木鸡。
李道兴的视线，在那群各怀鬼胎的“正义之士”脸上一一扫过，嘴角勾起一抹不加掩饰的讥诮。
他懒得再看那自作自受的女人。
也懒得理会那个满心算计的国王。
他走到孙悟空身边，拍了拍猴子那身冰冷的金甲。
“猴哥，此间事了。”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朝着地上鄙夷地啐了一口唾沫。
他看了一眼御座上那个还在发懵的宝象国王，又瞥了一眼旁边双手合十、满脸羞愧的唐三藏。
至于那个瘫在地上的百花羞，他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施舍。
一群什么玩意儿！
“道兴兄弟，俺老孙算是看明白了。”
孙悟空的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厌恶。
“这满天神佛，满地凡人，就没几个是干净的！”
“所以啊。”
李道兴耸了耸肩，笑容里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痞气。
“咱们这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才显得格外珍贵嘛。”
孙悟空被他这厚脸皮的言论逗得一乐，胸中翻腾的火气顿时消散不少。
“走，猴哥。”
李道兴下巴朝着九天之上的方向一扬。
“这出戏才演到一半，咱们去天庭，看看下半场。”
“去天庭？”
孙悟空金睛一闪，战意瞬间燃起！
“好！俺老孙也正想去问问玉帝老儿，他手底下的人就是这么办事的？”
李道兴摇了摇头，纠正道：“不，不是去问罪。”
他凑到孙悟空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了一句。
“咱们是去……给奎木狼当辩士的。”
孙悟空一愣。
给那妖怪当辩士？
他还没来得及细问，李道兴已经拉住了他的胳膊。
“走了！”
孙悟空不再多想。
道兴兄弟的安排，总有他的道理。
他猛地仰头，一声长啸裂空而出，音波滚滚，震得山林回响！
“筋斗云，来！”
天边，一朵祥云应声而至，平铺脚下，稳如大地。
孙悟空最后看了一眼下方那群还在发愣的凡人，眼神中的烦恶几乎要溢出来。
他懒得跟唐三藏打招呼。
更懒得跟这宝象国君臣废话。
他纵身一跃，跳上云头。
李道兴紧随其后，却对着脚下那两个被沙悟净抱在怀里，依旧惊魂未定的孩童，轻轻挥了挥手。
算作告别。
而后，他稳稳地站在孙悟空身侧。
“坐稳了，道兴兄弟！”
孙悟空一声大笑，豪情万丈，驾驭着筋斗云化作一道撕裂天幕的金色流光，径直朝着那云雾缭绕的南天门，冲霄而去！
只留下身后，一地鸡毛。
风在耳边狂啸。
下方的山川河流在视野中急速缩小，最终化作棋盘上的纹路。
李道兴衣袂飘飘，神色自若。
这是他第一次，以凡人之躯，如此真切地飞上九天。
九天罡风刮面，寻常凡人早已皮开肉绽，魂飞魄散。
风刃割在他的脸上，却连一道白印都留不下。
他看着身旁孙悟空那兴奋到抓耳挠腮的模样，眸光深邃，心念电转。
奎木狼的审判，只是一个引子。
他真正要做的，是借此机会，在这等级森严、规矩如铁的天庭，撬开一道裂缝。
一道，属于“人”的裂缝。
他要让这满天神佛看看，凡人，并非只能任由他们搓圆捏扁的蝼蚁。
凡人的道理，有时候，比天规更硬！
孙悟空并不知道李道兴心中这些弯弯绕绕。
他只觉得，和道兴兄弟一起，做什么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痛快。
不像跟着唐三藏，不是“不可伤生”，就是“慈悲为怀”，憋屈得他猴毛都要掉光了。
“道兴兄弟，你说玉帝老儿会怎么判那奎木狼？”孙悟空好奇地问。
“按天规，私自下凡，与凡人通婚，祸乱人间。”
李道兴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轻则贬下凡尘，重则打入轮回，甚至可能……直接上斩仙台。”
“这么重？”孙悟空挠了挠猴腮，“那妖怪虽然可恶，但对那婆娘，倒也算痴情。就这么宰了，也怪可惜的。”
李道兴笑了。
“所以啊，猴哥。”
“咱们这次上天，不是去杀人。”
“是去救人。”
他的目光穿透层层云海，落向那座已经遥遥在望，散发着无尽威严与神光的巍峨天门。
“不过，在救人之前，得先讲讲道理。”
“跟玉帝老-……跟玉帝讲道理？”
孙悟空咧开嘴，觉得这事儿比当年大闹天宫还有意思。
“对。”
李道兴点了点头，笑容愈发玩味。
“让他听听，咱们凡间的道理。”
筋斗云的速度何其之快。
谈笑之间，南天门，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