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咱们的人一接到信,这些燕人就得乖乖把咱们请出去!到时候啊,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杀个痛快!”
最开始哭丧的那个下属,此刻也硬气起来,梗着脖子嚷嚷:
“燕人就是天生的鸟人!”
“一个个软骨头,还敢跟咱们西夏叫板?小小鸟人,也配挡咱们的路?砍他们,都嫌费刀!”
一想到燕人哪怕装神弄鬼,最后也只敢把他们塞进嫁妆车,偷偷送回西夏,众人的胆气就更足了。
有人甚至嗤笑出声:
“说到底,不还是仗着个女人装神弄鬼?”
“那些燕女,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见血,真要是刀架到脖子上,指不定早吓得哭爹喊娘,晕过去好几次了!”
这话一出,车厢里顿时响起一片附和的哄笑,先前的恐慌和压抑,仿佛都被这股子盲目的傲气冲散了。
车厢里的哄笑声正浓,有人甚至还在拍着石块调侃燕女的怯懦。
那股子得意劲儿还没散,一道寒光却突然从车厢底板的缝隙里窜了进来——快得让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只听“噗嗤”一声闷响,那把剑像毒蛇吐信般,精准地从刚才嚷嚷“燕人是鸟人”的下属后腰扎进去,剑尖直接穿透了他的喉咙,从嘴角钻了出来。
鲜血顺着剑身的凹槽往外涌,那下属的笑声戛然而止,嘴巴张了张,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下一秒,剑猛地抽回,一道滚烫的血柱像断了线的箭般喷溅而出,正好溅在旁边正说着“确实如此”的下属脸上。
那人嘴里还含着半句话,被这口温热的鲜血呛得直翻白眼,剩下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只剩下剧烈的咳嗽,连气都喘不匀。
刚才还嚣张的下属,此刻保持着仰头大笑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瘫在石块上。
只有那双圆睁的眼睛,正慢慢失去光泽,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暗。
死了。
这个认知像冰水一样浇在每个人心头,刚才的哄笑瞬间变成了死寂。
有人想开口问使臣“这是怎么回事”,想问“为什么燕人敢杀人了”。
可话到嘴边,却被喉咙里的恐惧堵得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们想回头看看是谁出的手,可身后堆满了沉重的石块,连转动身体都做不到。
狭窄的车厢里,挤着好几个人、满地的石头,还有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先前刺鼻的马粪味,不知何时被浓重的血腥味盖了过去,那股子铁锈般的腥气,黏在鼻尖上,怎么也挥散不去。
现在还是夏天啊。
有人偷偷缩了缩脖子,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
再过一会儿,这尸体该发臭了吧?
到时候这车厢里,岂不是要变成人间炼狱?
丧尽天良!
嫁妆车变成运尸车,这个燕人公主也不怕不吉利。
这时,有人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一路往西。
这这他娘的是棺材呀。
不知是谁在心底骂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飘向车厢外——
这一切,难道都是那位柔嘉公主的手笔?
那个传闻中温婉柔顺的大燕公主,怎么会有这么狠的心?
这还是个女人吗?这根本就是个索命的阎王!
车厢里静得可怕,只有车轮碾过地面的咯吱声,和偶尔传来的、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
长生天,我们信奉的神明啊,快显显灵吧!
眼睛拼命往上翻,眼白都快遮住黑瞳,仿佛这样就能穿透天幕,触到那上头藏着的光亮。
可天幕之上没传来神明的回应,反倒飘来几句带着惊惶的嘀咕——
“眼珠还能有假的?”
“你这是要吓死我们不成?”
……
“表姨!你那么厉害。”
天幕之上,沈悦琳一手捏着自己的小包包。
一手扒着副驾驶的靠背,小脑袋凑到苏琪身边。
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你为什么没有当那个女军人,或是女警察呢?”
方才车厢里的人说起女警和女军人,大家都一个劲夸赞。
小孩子的心最是澄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半点不含糊,这话就这么直直问到了苏琪面前。
苏琪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指尖轻轻在光滑的方向盘上敲了敲。
咽了一口唾沫,想到了一个最好的借口。
为此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点藏不住的得意,
“因为我近视了呀!”
半点儿不提近视可以做手术,但是这个事儿孩子不知道啊。
这个借口可比说“成绩不好”体面多了——
毕竟前者顶多算个小缺憾,后者要是说出来,可就毁了她在小外甥女心里的“厉害”形象了。
“哇!”沈悦琳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小嘴巴张成了“o”形,声音里满是崇拜,
“表姨,你太棒了!你中进士了!”
这话一出口,苏琪差点笑喷出来,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抖了一下。
“表姨,你是不是高考特别厉害呀?”
沈悦琳还在追问,小身子都快探到驾驶座上了,
“刚才表舅说,高考特别特别厉害的人,就可以中状元,你是不是中状元了呀?”
没等苏琪回答,她又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亮得更厉害了,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对了对了!表姨,你是不是状元娘啊?”
这问题一出来,沈悦琳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被粉丝看到偶像都激动。
小脸蛋涨得红扑扑的,小手还不自觉地攥紧了苏琪的衣角。
在她眼里,表姨又会开车,又“中了进士”,肯定就是表舅说的那种厉害人物——说不定真的当过“状元娘”呢!
她还偷偷在心里琢磨,状元要打马游街,那表姨在姥姥家这边,肯定是“打车游街”,多威风呀!
这么一想,沈悦琳更觉得自己的发现太了不起了。
忍不住小手一拍,在副驾驶座上小声地为自己鼓了鼓掌,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