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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弈棋司马藏机锋,赠金旧识探虚实

这日午后,凌云正在廨署内批阅积压卷宗,便有赵司马身边的亲随来请,言道司马大人得了一些新茶,请凌参军过厅一同品鉴。凌云心知这“品茶”不过是由头,必有要事相商,便整了整衣冠,随之前往。

司马厅内,炭火温煦,茶香袅袅。赵文彬屏退左右,亲自执壶为凌云斟上一盏碧色莹然的茶汤,神态颇为闲适。他先未谈公务,而是关切起凌云的起居:“凌贤弟如今身居参军要职,非同往日。这州衙后院的官廨虽则便利,终究狭小了些。听闻弟妹与两位如夫人皆随你在任上,加之仆从,未免拥挤。按惯例,似你这等曹官,亦可申请官房,或于附近租赁一所清静宅院,方显体统。”

凌云闻言,忙欠身道:“多谢大人关怀。下官正有此意。家中人口渐多,衙署官房确实局促。只是下官初来乍到,于州城房产不甚熟悉,还需劳烦大人代为留意,若有合宜的院落,还望大人指点。”

赵文彬捻须微笑:“此事易尔。老夫便让下面的人去打听,若有清静宽敞、价格公道的,再告知贤弟。”他呷了一口茶,话锋悄然一转,语气依旧温和,却带上了几分斟酌之意,“对了,前日贤弟审理那张王氏诬告一案,雷厉风行,明察秋毫,很是提振了我州衙的刑名威严啊。”

凌云心中一动,知道正题来了,恭谨应道:“大人过奖,分内之事,不敢不尽心。”

赵文彬放下茶盏,指尖轻点桌面,缓声道:“贤弟办案,老夫是放心的。只是……关于那奸夫王五的判罚,‘依诬告反坐,拟斩监候’,是否略显峻急了些?”他见凌云欲言,抬手虚按一下,继续道,“老夫非是质疑贤弟判决。按律,诬告他人犯十恶重罪,反坐其罪,乃至死刑,确有其据。然则,此案终究是民间奸情引发的诬告,并非谋逆、杀人等恶性大案。若判斩刑,需呈报刑部、大理寺复核,乃至御笔勾决,程序繁复,耗时良久。且一旦上报,必引台省关注,恐有言官借此议论我台州吏治,谓我等不能化民成俗,徒以重典慑人。”

他顿了顿,观察着凌云的神色,语重心长:“依老夫浅见,不若将王五之罪,酌定为‘诬告徒罪’,杖一百,流三千里。张王氏同谋诬告,杖刑不变。如此,既惩其奸恶,亦免却诸多后续麻烦,更显我州衙处事稳妥,刑罚得中。贤弟以为如何?”

凌云听着,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了然。赵文彬这番话,冠冕堂皇,处处打着“稳妥”、“省事”、“免惹非议”的旗号,实则是不愿因一桩民间小案惹来上层过多关注,影响他谋求刺史实缺的大计。更深的用意在于,他出面“纠正”凌云这“过重”的判决,既能示好于可能同情“刑罚过苛”的某些清流,又能显得他这位上官持重老成,体恤下情。而自己,则成了那个年轻气盛、手段酷烈的“恶人”。

想通此节,凌云心底泛起一丝凉意,却又无可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赵文彬既是上官,又暂摄州事,他的意见,自己不能不尊重。他只能按下心头那点不快,起身拱手道:“大人深谋远虑,思虑周详,下官佩服。确是下官年轻,虑事不周,只知拘泥律条,未及大人这般通盘考量。便依大人之意,修改判词,将王五之刑改为杖一百,流三千里。”

赵文彬见凌云如此“识趣”,脸上笑容更盛,虚扶一下:“贤弟何必过谦,你秉公执法,原无错处。老夫不过是痴长几岁,多些世故之见罢了。你我同心,方能将这州事料理妥当。”

又闲谈几句,凌云便起身告辞。走出司马厅,冬日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每次都是如此,他冲锋陷阵,赵文彬则稳坐中军,关键时刻出来“纠偏”收买人心。长此以往,自己在这州衙之中,还有何威信可言?下属会如何看待他这个动辄被上官“修正”的司法参军?然而,眼下势比人强,除了暂时隐忍,徐图后计,也别无他法。这官场博弈,果真如履薄冰,步步惊心。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上元佳节。州衙循例放假,凌云便带了家眷,返回长街镇家中过节。镇上早已张灯结彩,洋溢着节日的喜庆。入夜,华灯初上,苏姨娘清瑶寻了个机会,面带愧色地向凌云告罪:“老爷,妾身本想在这佳节,于临街处租个雅间,晚上也好带着姐妹们看看灯市,沾沾喜气。岂料……妾身去问了几家,那李家……李举人家的铺面,本是空着,却死活不肯租与我家。妾身办事不力,请老爷责罚。”

凌云闻言,冷哼一声。他岂能不知缘由?自上次李秀才娘子被绑一案,他与李举人家便已结下梁子,后来李举人又设局陷害,更是仇上加仇。如今自己虽升了州官,但在李举人这等地头蛇眼里,怕是更加碍眼,岂会轻易将临街好铺面租给自己家眷赏灯?这分明是故意刁难,落他面子。

他见苏清瑶神色惴惴,知她主管家中庶务及生丝牙行,一向尽心,此事非她之过。便温言安抚道:“清瑶不必自责。李家与我家的过节,你又不是不知。他们肯租才是怪事。此事你无需再管,交给为夫来办便是。”他心中已有计较,定要让李家瞧瞧,如今的他,已非吴下阿蒙。

正说话间,丫鬟来报,说隔壁的赛金花娘子从角门过来了。凌云微怔,这赛金花原是宁海县红极一时的行首,与他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后来她自赎其身,竟设法买下了凌云家隔壁的宅子,还在两宅之间开了扇不易察觉的小门,以便往来。如今凌云官身显赫,早已不缺她那点银钱,但赛金花为维持关系,仍坚持按旧例,假托是凌云“指点”其妹写些风月词文的“润笔之资”,每月送来十两银子。

只见赛金花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依旧是风情万种的模样,先给凌云道了万福,又笑着与苏清瑶打了招呼,便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递给凌云:“凌大人,这是这个月的份例,您可别嫌少。”

凌云接过,入手便觉分量远超十两,怕是有二三十两之多。他眉头微挑,看向赛金花。

赛金花掩口笑道:“大人如今是州里的司法参军,青天大老爷了,身份不同往日。这点银子,权当是妾身给大人的‘冰敬’、‘炭敬’罢,莫要推辞。”言语间带着几分戏谑与亲昵。

凌云知她心思,也不点破,将银子随手放在桌上,淡淡道:“有劳你了。”

赛金花却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半真半假地嗔道:“我的凌大人,您如今是专心做您的官老爷了,连笔墨都生疏了吧?可知如今宁海县乃至台州城的文人圈子里,都道凌参军诗才锐减,不如往日了?这‘影响力’可是大不如前咯。您啊,可不能只顾着升堂断案,把咱们这些旧相识和风雅事都给忘了呀!”她这话,既是玩笑,也带着几分试探与提醒。

凌云闻言,心中微微一动。赛金花这话倒是提醒了他。官场固然需要实权和政绩,但文名、声望亦是重要的软实力,尤其是在这注重风雅的唐代士林。自己近来忙于政务,确实疏于笔墨应酬,长此以往,恐被士林边缘化。看来,这方面也需重新捡起,两手都要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