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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年关封卷风波起 家宅忽闻谤誉生

沈府书房内,檀香袅袅,沈毅沈二爷指节轻叩紫檀桌面,那一声声脆响,敲在凌云心头,亦似敲在台州未来的棋局之上。片刻沉寂后,沈毅眼中精光渐敛,复归深沉,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决断:“凌录事所见,不无道理。台州经此一事,确需一番整顿,以安民心。此事,老夫需与张御史详加商议。”这便是允了凌云所请,且要亲自出面,借钦差之口,将“增设浙东监察使”之议上达天听。凌云心中大石落地,知此事已成大半,连忙躬身:“中丞高义,台州百姓必感念大德!”

离了沈府,凌云并未直接回衙,而是于街市稍作盘桓,理清思绪,方才转回司马厅。他寻到赵文彬,并未直言沈毅将访钦差,只含蓄禀报道:“大人,下官方才偶遇沈府二爷,言谈间提及州务艰难,二爷对此亦深表关切,或会向张天使进言,陈说利害。”

赵文彬何等人物,闻弦歌而知雅意,手中茶盏微微一顿,目光如电,扫过凌云看似平静的脸,旋即了然。他捻须微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了然,几分赞许,更有几分深不见底的算计。“哦?沈中丞乃我台州耆宿,若肯出面,自是再好不过。”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道,“只是,这奏章之上,若仅有监察地方、整饬吏治之议,未免单薄。或可添一句,‘权摄州事司马赵文彬,于变乱之际,勉力维持,于清查仓廪、安抚属僚亦多有建言’,如此,方显台州上下同心,共度时艰。”

凌云闻言,心头一震,霎时恍然!原来赵文彬昨日那般意味深长地点拨他寻找“亮点”与“推力”,并非全然是为他凌云考量,更深一层,竟是算准了他为寻“推力”,必会设法攀上沈二爷这门路!而沈毅若出面提议设监察使,赵文彬便可顺理成章地要求在这“东风”之中,捎带上他自己的政绩,借沈毅与钦差联名上奏之机,为自家争取那刺史实职增添最重的一块砝码!此老谋深算,环环相扣,简直……凌云背后微沁冷汗,由衷叹服,躬身道:“大人运筹帷幄,洞悉先机,下官……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诸葛再生,不过如是!”

赵文彬坦然受了他这一记马屁,呵呵一笑,摆摆手道:“贤弟言重了,你我同在一条船上,自当同舟共济。”话虽如此,其眉宇间那抹得色,却难掩饰。

钦差张文璟在台州并未久留,不过七八日光景,便将临海仓一案紧要卷宗、涉案主要人犯(如崔明冲、王贲等)捆扎妥当,旋即启程返京。其行色匆匆,与其初来时雷厉风行之势大相径庭。凌云冷眼旁观,心下明了:这位张天使是见好就收,更怕台州因仓空米贵,抢米风潮愈演愈烈,乃至酿成民变,届时他这钦差若仍在境内,难免要担上“处置不力”的干系,不若早早押着“战果”回京领功,将烂摊子留给地方。官场自保之道,莫过于此。

钦差一走,州衙顿时空了大半。刺史、长史、司仓参军等一众高官落马,诸多政务立时停滞,各类文书、讼案堆积如山。凌云这录事参军,本只掌勾检文书、监守符印,如今却因着赵文彬的倚重,几乎成了州衙实际上的“大管家”,每日被半人高的卷宗埋没,焦头烂额。这日,他实在不堪重负,捧着一摞亟待处理的紧急公文,前往司马厅请示。

却见赵文彬正悠闲地烹茶自饮,见凌云进来,不等他开口,便神秘一笑,问道:“凌贤弟,今日是何日子了?”

凌云一愣,答道:“回大人,已是腊月二十三,灶王升天之日。”

“不错,”赵文彬颔首,“祭灶已过,年关将至。传令下去,即刻召集州衙所有留守官吏,于大堂议事。”

凌云虽不明所以,仍依命行事。不多时,那些未被牵连、或品级低微得以留任的官吏胥役,皆惴惴不安地聚于大堂,不知这位赵司马又有何举动。

赵文彬立于堂上,目光扫过堂下稀稀拉拉的人群,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年关已近,万物咸休。自我台州遭此变故以来,上下忧劳,夙夜在公,辛苦备至。如今钦差已返京复命,我等亦当时循旧例,封存印信符节,归档文书卷宗,自明日起,州衙……封印放假!一应寻常事务,皆待来年上元节后,再行处置!”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封印放假确是常例,但如今州衙几近瘫痪,百废待兴,更有抢米案、积压讼案等诸多急务,赵文彬竟要一概不管,直接放假?这……这也太……

凌云站在班首,亦是目瞪口呆。他看着赵文彬那副“天塌下来年后再议”的从容模样,再回想自己这几日捧着卷宗疲于奔命的傻气,顿时悟了!高,实在是高!眼下这局面,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与其费力不讨好地去处理那些棘手的烂摊子,不如干脆利落地“封印”,将所有麻烦暂时冻结。一来可免承担“处置不当”的风险,二来可示朝廷以“稳定”、“循例”之象,三来……也让他赵司马过个安稳年!这份“不作为”的智慧,这份对官场规则的透彻理解,真如涛涛江水,再次让凌云佩服得无以复加。他忽然觉得,自己那点小聪明,在赵文彬这等老吏面前,简直如同儿戏。

“下官……遵命!”凌云率先躬身应道,心头的重压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轻松与明悟。

既然封印放假,凌云这“假管家”自然也无需再留守州衙。他简单交代了李四几句,便收拾行装,乘着暮色,返回城外小镇的家中。离家多日,虽只在州城,却恍如隔世。

马车抵达家门时,已是华灯初上。府门悬挂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映着门楣略显冷清。凌云刚下马车,早已得了消息的管家仆妇便迎了出来,神色间却并无多少欢欣,反带着几分忐忑。

凌云心中正自诧异,却见苏姨娘身着素服,未施脂粉,在丫鬟的搀扶下,怯怯地自内院走出,见到凌云,竟不待他开口,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石阶前,未语泪先流,哽咽道:“老爷……妾身……妾身有罪,请老爷责罚!”

凌云吓了一跳,忙示意左右搀扶,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何罪之有?”

不等苏姨娘开口,一旁性子泼辣的丫鬟秋香早已按捺不住,抢先愤愤道:“老爷您可回来了!您是不知道,您不在家这些时日,镇上都快传疯了!都说……都说老爷您手段狠辣,逼得赵巡检在城外普度四剃度出了家,又……又逼得我们家舅老爷(指苏姨娘之父苏员外)也要散尽家财,去当和尚!如今镇上人人都在背后指摘老爷,说您……说您侵吞舅老爷家产,逼人出家,是……是为富不仁!”

原来如此!凌云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一股无名火起,又觉荒唐可笑。赵巡检出家,因自身心灰意冷,与自己何干?至于那苏员外,分明是自己守不住牙行,怎的这盆脏水全扣到自己头上了?定是某些眼红之辈,趁机散布谣言,毁他名声!

他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哭得梨花带雨的苏姨娘,心中明了,她此番请罪,一半是吓的,怕自己迁怒于她;另一半,恐怕也因娘家如此不堪,连累了她在这府中的地位,心中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