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快撤!”山本一木惊魂失措,手脚并用地往后爬行,声音都变了调。
侥幸逃过一劫的第三战斗组十几名残存特工也纷纷跟上,站不稳就跪着、爬着往后退,满脸惊恐,哪还有半点训练有素的模样?
……
后山传来的巨响实在太过骇人,连独立团团部都被惊动了。
屋内桌上的茶杯碗碟哗啦作响,不停跳动。
原本正喝得脸颊微红的李云龙猛地一怔,眼神瞬间清明,一把将酒碗顿在桌上,转头就喊:“大牛,枪呢?”
还没等张大牛递上武器,赵刚已开口道:“老李,别急。”
这话让李云龙皱眉,旅长更是听得一头雾水:“赵刚,这动静怎么回事?”
“旅长,是这么回事。”赵刚笑了笑,“为了给老李贺喜,老王偷偷准备了个‘大礼’!”
“大礼?”李云龙瞪眼,“啥大礼?”
“我就说嘛,老王那家伙怎么不来喝喜酒,肯定有猫腻!说吧,他到底搞什么名堂?”
话音未落,他忽然反应过来:“我想起来了!那是后山炸药库引爆了!是不是山本那帮狗崽子摸上来了?”
“没错。”赵刚点头,“正是山本特工队。”
“你咋不早说!”李云龙一把接过张大牛递来的驳壳枪,就要往外冲。
“老李,真不用你出手。”赵刚依旧镇定,“现在战斗估计已经结束了。
就算没被埋,他们也躲不过地雷阵。
剩下那几个漏网之鱼,也翻不起浪来。
你就安安心心当你的新郎官,去洞房吧。”
“放屁!”李云龙脸色一沉,“老王他们在拼命,我这个当团长的却在这喝酒拜堂,说得过去吗?特务连集合!跟我出发!”
……
山本一木一路连滚带爬,直到逃出百余米才敢停下喘气。
回头一看,身后只剩下十几个灰头土脸的手下,个个面无人色,瑟瑟发抖,哪还有昔日“精英”的影子?
至于执行攀岩突袭任务的第二战斗组,
还有埋伏在崖下的第一战斗组,
毫无疑问,全都葬身于那片塌方的乱石之下!
想到这里,山本眼前一阵发黑,几乎晕厥。
这些特战队员,是他耗费无数心血亲手调教出来的尖刀部队,如今一夜之间折损过半,剩下的不过是些残兵败将。
野佑将军本就对他的特种作战理念心存疑虑,这次惨败之后,怕是再也不会支持他了。
他在汕西第一军乃至整个华北推行特种战术的雄心壮志,恐怕也只能化为泡影……
可怜山本此刻尚不知,
真正的噩梦,才刚刚拉开序幕。
……
孤峰之上,月光清冷如霜。
借着明亮的月色,孙铭和王根生清楚地看到,山道上的曰军正仓皇撤退。
正如他们所料,敌人慌乱逃窜百米后,便乱作一团,停在峡谷狭窄的山路上进退两难。
就是现在,送你们上路!
两人迅速提起早已准备好的起爆装置,用力按下开关。
刹那间,山道下方接连爆开一片片赤红火光。
伴随着刺目的闪光和狂暴的气浪,那些呆立原地的鬼子兵被炸得四散飞起,肢体横飞,无一幸免!
……
山本一木也被爆炸的气浪直接掀飞数米远,重重摔在地上。
狼牙小队布下的虽是土制地雷,填充的是黑火药,但胜在用量惊人——每一颗地雷都装了足足好几斤炸药!
这一轮齐爆,犹如死神挥镰,将残存的敌人尽数收割!
这种自制地雷引爆后,真正致命的并非弹片。
由于所用生铁质地粗糙,爆炸时飞溅的碎片远不及曰军手榴弹那般密集锐利。
可它爆开时释放出的冲击波,却比鬼子的手雷猛烈数倍。
正是这股无形的力量,将山本一木猛地掀离地面,整个人像断线风筝般横飞十余米,重重砸落在崎岖山路上。
落地的一瞬,他胸口如遭巨石碾压,呼吸骤然停滞,五脏仿佛被搅乱错位。
仅凭身体感知,山本一木便清楚——自己已受了内伤,伤势极重。
即便侥幸生还,日后也可能在某个深夜死于内部出血。
这个现实令他心如死灰,继而涌上滔天怒意。
怎么可能?我山本一木曾在柏林军事学院系统研修特种作战理论!
怎么可能?我的每一名队员都曾在慕尼黑特种兵学校接受严苛训练!
如今,这些受过顶尖军事教育、身经百战的帝国精英,竟败在一位出身乡野的捌陆军官手中,输给了一支装备简陋、衣衫褴褛的“土捌陆”队伍!
这耻辱的事实,几乎击溃了他的信念。
他挣扎着撑起身子,硝烟已然散去。
月光清冷,照出山道上几十个深坑——那是地雷炸出的痕迹。
这群该死的捌陆竟如此不惜代价,为了拦截他们十几人,埋设了不下五十枚高装药的地雷!
听觉渐渐恢复,可山谷里一片死寂,仿佛万物沉眠。
“小野君?长君?宇多田君?松本君……”他逐一呼唤部下名字,无人应答,如同只剩他一人孤悬世间。
稍感力气回流,他咬牙扶着军刀,艰难站起。
身为大曰本帝国的武士,身为接受过特种训练的高级军官,纵然赴死,也要挺立而亡!
“沙沙沙……”
细微的脚步声从四面悄然响起。
紧接着,数道身影自山路两侧的暗影中浮现。
山本一木迅速将刀换至左手,右手本能地摸向腰间配枪。
可惜,还未触及枪柄,山谷中便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叭勾!”
右手腕猛然一麻,随即彻底失去知觉。
他不用看也明白:手腕已被击穿。
这一枪,废掉了他的持枪能力,今后再也无法执行特战任务。
而在眼下这般绝境中,能否活命尚且难料,又何谈未来?
那几名捌陆军稳步逼近,途中遇到倒地的曰军工兵,不论生死,皆毫不犹豫补上几刺刀。
对此,山本并无愤恨——若处境互换,他的部队也会如此行事。
特种作战无俘虏,亦无仁慈。
他不惧死亡。
早在放弃晋升少将、投身特战行列之时,他就已视自己为行尸走肉。
但他心中有惑,始终不解——
为何会输?败在何处?
“喂。”他忽然开口,“若我没猜错,阎王就在你们之中吧?谁是阎王?”
回应他的,只有皮靴踏过砂石的轻响:“沙沙沙……”
无人作答,仿佛他只是风中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