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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市的春节总裹着一身冷意,仁德医院住院部的走廊里,红灯笼挂在消毒水味里,显得有些单薄。林曦提着保温桶推开病房门时,正看见许惠兰睁着眼睛,指尖轻轻动了动——这是她母亲昏迷三个月来,第一次有这样的反应。

她手里的保温桶“咚”地撞在门框上,热汤洒出来一点,烫得指尖发红也没察觉。“妈!”她扑到床边,声音发颤,伸手去碰母亲的手,却在触到那只冰凉的右手时顿住——医生说过,大脑损伤让右边身体彻底失去知觉,连温度都感知不到。许惠兰眨了眨眼,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只是用左手轻轻攥住了女儿的手腕,力道很轻,却让林曦的眼泪瞬间砸在被单上。

接下来的日子,林曦成了病房里最忙的人。天不亮就去食堂打温热的流食,白天帮母亲翻身、按摩右边的胳膊和腿,晚上就趴在床边眯一会儿。康复师教的动作,她记在小本子上,一遍遍帮母亲做:先抬抬右腿,再活动右手的指关节,每动一下,许惠兰都会皱着眉哼出声,林曦就放轻力道,贴着母亲耳边说“妈,忍忍,咱们很快就能站起来了”。

除夕那天,乔麦寄的快递到了,是她落在沈砚舟老家的银行卡,还有一袋乔麦自己做的饺子。林曦在走廊里拆快递时,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是那个她烂熟于心的号码。她的指尖瞬间僵住,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心脏像被攥紧,连呼吸都慢了半拍。直到铃声自动挂断,屏幕暗下去,她才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三个月里,这样的未接来电有十几通,信息也攒了几十条,她一条没敢回,只是每次看到,都会把手机揣进最里面的口袋,像藏起一份不敢碰的念想。

“晓棠,是不是有心事?”许惠兰醒后话不多,却总盯着女儿的侧脸看。这天晚上,林曦帮她擦手时,许惠兰突然用左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林曦手一顿,赶紧扯出个笑:“没有妈,就是想着明天给您炖点鸡汤,补补身子。”她把母亲的手放进被子里,掖好被角,转身去洗毛巾时,却对着水龙头发了愣——刚才母亲的眼神太亮,像看穿了她藏在笑容里的疲惫,也看穿了她每次看到手机时的躲闪。

窗外突然炸开一阵烟花,金色的光透过玻璃照进病房,落在许惠兰盖着的白色被子上。林曦擦了擦眼角,走到窗边,看着夜空中绽放的烟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她想起一年前她还是林晓棠的时候,她和沈砚舟也是在这样的烟花下拍照……看了一眼那手机些没敢接的电话、没回的信息,又低头看了看病房里呼吸平稳的母亲,轻轻吸了口气——现在,母亲醒了,她得先好好照顾母亲,至于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没放下的人,或许,还需要一点时间。

病房里的阳光刚好落在许惠兰的左手边,林曦坐在床边,把母亲那只还能活动的左手握在掌心,指尖轻轻蹭过母亲手背上的细纹——那上面还留着常年做家务、后来又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的粗糙感。

“妈,”林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林安仁离婚吧。”她顿了顿,看着母亲突然绷紧的嘴角,又补充道,“您不能在泥潭里困一辈子,以前是为了我,现在……咱们为自己活一次,以后的路,我陪着您一起走。”

许惠兰的眼睛猛地睁大,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看着女儿。阳光照在林曦的侧脸,她的眼神很亮,不像以前那样总带着点躲闪,倒像株迎着光的小草,透着股韧劲。这时候,那些被尘封的画面突然涌了上来——她逼着上高中的女儿坐在钢琴前,手指弹错一个音就用戒尺打手背;为了让女儿符合“名媛”的标准,硬让她穿着磨脚的高跟鞋练仪态,林晓棠低着头,明明眼里含着泪,却还是轻声说“妈妈,我知道了”;还有后来女儿越来越沉默,直到有一天,她用刀片对着自己的胳膊划了无数刀……

这些画面像针一样扎进许惠兰的心里,她的肩膀开始发抖,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林曦的手背上,滚烫的。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是妈妈……是妈妈害了你,对不起……”她用力点头,每一下都带着沉重的悔意,“好,妈妈听你的,离婚,咱们……咱们再也不回那个家了。”

离婚的手续办得比想象中顺利。林安仁这些年本就对许惠兰家暴,见她主动提出离婚,只潦草签了字,连病房都没来看过一次。拿到离婚证那天,许惠兰坐在轮椅上,看着那张绿色的本子,突然笑了,眼角却还带着泪:“终于……解脱了。”

林曦把离婚证收进母亲的包里,转身去了派出所。一周后,她拿着新的身份证回来,走到母亲面前,把身份证递过去。许惠兰接过来,看见姓名那一栏写着“许棠”,手指顿了顿,抬头看向女儿。

“‘许’是随您的姓,”林曦(现在该叫许棠了)弯着腰,声音里带着点释然的笑意,“‘棠’是……纪念晓棠。”她摸了摸身份证上的照片,照片里的自己剪了短发,眼神比以前亮了很多,“以后,我就是许棠了,和妈妈一起,重新开始。”

许惠兰把身份证贴在胸口,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带着轻松的暖意。她抬起左手,轻轻摸了摸女儿的短发,声音软下来:“好,我的棠棠。”

窗外的玉兰花正开得盛,白色的花瓣落在窗台上,像撒了一层薄雪。许棠扶着母亲的轮椅走到窗边,母女俩看着窗外的春色,谁都没说话,却都觉得心里亮堂了——那些被逼迫的、压抑的、藏在阴影里的过去,终于随着离婚手续的办结、名字的更改,慢慢翻篇了。以后的路,不管是母亲的康复,还是她自己的人生,都能踩着阳光,一步一步好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