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刘校长，”平时稳重的许大姐，嘴角起了白皮，脸色也有些难看，“今天小陈接了三通家长打来的退学电话。三个都是一直在这里上辅导课的尖子生。”
“小陈问他们原因，都是言语闪烁，要么说是另有安排，要么说是个人原因。无一例外，都是要求退费的。”
“小陈嘴甜，哄得其中一个家长透露了一点点信息，说是要去启智上课。”
许大姐两手一摊，摇头，“我感觉这事很诡异。最近启智好像并不完全靠低价吸引学生了。他们像是掌握了一个必胜的法宝，把那些成绩好，特别是条件普通的学生，挖得差不多了。”
刘子楚和周知微对视了一下，同时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周老师，”刘子楚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这不是简单的低价竞争能解释得了的。咱们流失的学生，成绩优异者，家庭条件普通的，目标都是中专。”
“他们看重的是升学的保障，对价格并没有那么敏感。让他们放弃我们知微教育，应该是另有原因。”
“不错，”周知微也认同刘子楚的猜测，“这个罗放国应该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底线。或许，他有在教育系统的亲戚或朋友。”
刘子楚起身，“这样，周老师，我打个电话回省城，让那边的熟人帮忙查查。除了压低价格，还得知道启智的手里到底握了什么牌才行。”
7月上旬，省奥数竞赛开赛。
周知微亲自请假带着宏宇去参赛。
比赛后，周海峰和周海军两位舅舅留宏宇在省城多玩几天。说是等比赛结果出来后，周海峰再送他回滨河。
周知微怕宏宇一个人留在陌生的地方，不习惯，想要陪他在省城住几天。
没想到宏宇很懂事，他知道妈妈公司里事多，告诉她，自己不要她陪着。反正三舅妈以前在滨河时经常带他，而且，慧芳姐姐和志杰哥哥都放假了，可以陪他玩。
周知微看着儿子懂事的小脸，没再坚持。再说，在哥哥嫂嫂眼皮子底下，宏宇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回滨河之前，周知微特意去省城的几个辅导机构走访了一下。他们的规模，教学模式，师资，在九十年代而言，的确还不错。但是，她有自信，他们比不过她的知微教育。
这更坚定了她要将知微辅导中心开到省城的决心。
回到滨河后，她一边冷静应对启智的恶意竞争，一边与刘子楚积极筹措省城分校的事，经常忙到很晚才从辅导中心回家。
周六那天，她因为白天忙辅导中心的事，忘了核查教辅印刷的数量，加班加到晚上十点多，才一个人关灯锁门，从公司大门推着自行车准备回家。
刚走出来没多远，在拐角处碰上一个背着书包的学生，推着自行车。周知微没在意，以为是从启智上完课的学生。
没想到那孩子急急的叫了一声，“周老师！”
周知微跳下自行车，定睛一看，竟是原来在知微辅导中心上过课的学生。叫刘同，是二中的学生，下学期读初三了。
这孩子，成绩很不错。周知微以前在二中时，曾教过才进初一的他。初二下学期，他就在知微辅导中心的数学培优班上课。但暑假班时，他没再来了。看来，应该是去了启智。
“刘同，怎么还没回家？上课上得这么晚吗？”周知微走近些，温和的问道。
刘同看着走到跟前的周知微，低下了头，声音支吾着，“周老师，我......我不是不想在知微辅导中心学，我是......我没办法......”
周知微以为是孩子换了辅导中心，怕她不高兴，忙安抚，“没事。只要你认真学，好好学，到哪里都是一样的。老师不怪你。”
“可是......可是......”刘同声音有些急，甚至都带着哭腔了，“可是我想读高中，我想像高中部的李天宇那样，当宇航员！”
“这很好啊。”周知微有些奇怪，去启智上辅导课，跟他当宇航员有什么冲突吗？“有目标，就去努力实现它，像李天宇那样勤奋学习，为将来打好基础。”
听了周知微的鼓励，刘同知道她会错意了，心里更急了，“不是的，周老师，我去了启智，是因为我爸妈想要我去考中专......”
“马主任......马主任找我爸妈谈过话了，说只要我去启智上课，而且介绍几个同学过去，他就会给我考中专的推荐名额。”
“中专推荐名额？”周知微心中的疑惑突然拨云见日了。
九十年代的中专是很吃香的。国家包分配，算是端上了铁饭碗。
滨河这种小县城的初中学生，有来自郊区的，大多是县城普通工薪阶层的。中专对于他们而言，简直就是跳龙门。初中毕业，再读三年中专，十八九岁的年纪就能出来工作了。
这是最快捷，最经济的获得稳定工作的方式了。但凡成绩好一点的，都会在初三时巴望着能得到一个考中专的名额。
但是这个推荐名额每年并不多。而且要经过层层的选拔，首先是由班主任向学校提交，学校审核后再由教育局提交。这个过程中的可操作性实在太强了。
因为这个制度的不透明性和主观性，带来了许多教育的不公平。有时候，为了一个考中专的名额，家长和学生要投入很多精力和资源。
“可......”周知微心中有了一个疑问，她试探性的问刘同，“在启智上课的尖子生，并不都是二中的，马主任还能弄到其他学校的推荐名额吗？”
刘同点头，“我私底下问过同在一个辅导班的，一中还有三中的同学。他们好像也是得到了这样的承诺，所以才去的启智。”
刘同的话，把周知微所有的疑问都解答出来了。
原来，启智是拿着中专推荐名额当诱饵，捆绑销售他们的辅导课。看来启智辅导中心老板罗放国的身后，站着的是马国富，甚至......比他更高级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