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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乡野奇途 > 第242章 新丝初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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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室的竹匾里,雪白的茧子堆得像座小山,圆滚滚的透着温润的光。哑女蹲在匾旁,用指尖捏起一个茧子,对着光看,里面隐约能看见褐色的蛹——这是已经成熟的茧,该煮茧抽丝了。她把茧子放进竹篮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里面的梦,篮底铺着的棉布,是去年用旧丝织的,软得像云。

“水得烧到刚沸,”小虎蹲在灶边添柴,锅里的水“咕嘟”响着,冒起细密的泡,“去年煮茧时火太急,水滚得太厉害,把茧子煮破了,抽出来的丝都断成了小段,你心疼得把破茧都收起来,说‘就算短丝也能攒着做棉絮’。”他用长柄勺搅了搅锅里的水,“这温度正好,能融了茧子外层的胶质,又不伤里面的丝。”

哑女把竹篮里的茧子倒进锅里,白花花的茧子在热水里翻了翻,渐渐沉下去,水面浮起层薄薄的胶质,像层透明的膜。她想起张婶教的法子:煮茧时得轻轻搅动,让每个茧子都受热均匀,不然有的丝抽不出来,有的又太脆。去年就是没掌握好火候,抽十斤茧子只出了三斤丝,今年有了经验,定能多抽些。

灶台上摆着纺车,是去年请木匠做的,比村里老辈用的更轻巧,纺轮上还缠着去年剩下的旧丝,黄中带白,像段褪色的记忆。哑女把煮好的茧子捞出来,放在凉水里过了过,用指甲轻轻剥开茧衣,抽出细细的丝头——这丝头得找对,不然抽着抽着就断了。她捏着丝头在指尖捻了捻,滑溜溜的,带着点温热的水汽。

“我来摇纺车,你抽丝。”小虎洗了手,坐在纺车旁,脚踩着踏板,纺轮“嗡嗡”地转起来,带着股轻快的节奏,“去年你一个人又煮又纺,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夜里我给你揉了半宿,你还说‘不疼’。”他的动作渐渐熟练,纺轮转得又匀又稳,“今年咱分工,你轻松些。”

哑女把丝头搭在纺车上,随着纺轮转动,银丝像流水似的被抽出来,绕在纺锭上,慢慢积成一个小小的银球。阳光透过蚕室的窗纸照进来,落在银丝上,泛着淡淡的珠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墙上,像幅流动的画。

有几个茧子的丝特别长,抽了半天还没断,哑女眼里泛起笑意——这样的好丝能织成细布,做件贴身的小褂,比棉布舒服多了。她想起去年抽丝时,最长的一根丝也只抽了丈许,今年这根,看样子能抽两丈多,定是那几条最壮的蚕结的茧。

“张婶说,新丝得趁着潮纺,”小虎一边摇车一边说,“干了就脆,容易断。去年咱不懂,晾得太干,纺断了不少,你还说‘断了的丝接起来也能用’,结果织出的布上全是结。”他往哑女手里递了块湿布,“擦擦手,保持丝头湿润。”

哑女接过布擦了擦手,指尖的丝胶被擦掉,摸起来更滑了。锅里的茧子一批批煮,纺车上的银丝一点点积,蚕室里弥漫着热水的汽、蚕丝的润,还有灶膛里的松香,混在一起,像浸了蜜的雾。她忽然觉得这抽丝的日子,就像这绵长的丝,看着单调,却在一抽一绕的耐心里,一踩一转的配合里,藏着最温柔的暖。

日头爬到头顶时,纺锭上已经绕了三个银亮的丝球,像缀在木头上的月亮。小虎停下纺车,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哑女赶紧给他倒了碗温水,里面放了点冰糖,甜得润喉。“歇会儿,”她说,“下午再纺,不急。”

小虎接过碗,看着那几个丝球笑:“这丝比去年的白,也匀,织出的布定好看。等纺够了,去请镇上的织娘帮忙织,咱自己的手艺还是糙。”他忽然想起什么,“织的时候加点靛蓝,给你做件蓝布衫,配这新丝里子,又好看又舒服。”

哑女脸上泛起层红,低头去捞锅里的茧子,水面的胶质已经凝成了薄皮,像片透明的云。她知道,这新丝初纺的日子,虽然累,却像这银丝一样,能织出日子的盼头。就像这蚕,用一生的力气吐出丝,而他们,用一春的耐心抽出丝,再等些日子,就能变成身上的衣,枕边的被,把寻常的岁月,裹得暖融融的。

午后的风从蚕室的窗缝里钻进来,带着点热意,吹得纺车的丝线轻轻晃。哑女坐在纺车旁,看着小虎重新踩动踏板,纺轮“嗡嗡”地转,银丝在光里流动,像条永远不断的河。她忽然觉得这日子真好——有丝可纺,有伴可依,有未来可盼,连抽丝的单调,都变成了值得回味的甜。

灶台上的茧子还在煮,纺车上的丝还在绕,这寻常的午后,就像这绵长的新丝,慢慢缠,细细绕,把两个人的日子,织成了一匹温润的绸,藏着说不尽的暖,道不完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