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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乡野奇途 > 第44章 冬夜里的针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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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过后,风里就带了刀子似的寒。李二柱把最后一车柴火卸在院角,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推门进屋时,一股暖烘烘的气息裹着线香似的味道扑面而来——是春杏在熬姜枣茶,砂锅里咕嘟咕嘟地响,红糖的甜混着姜的辣,在屋里漫开。

“回来啦?”春杏从炕边抬起头,手里捏着根银针,正给小禾缝棉裤。炕上摊着块藏青色的粗布,棉花铺得匀匀的,像朵蓬松的云。小禾趴在旁边,手里拿着块木炭,在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嘴里念念有词:“爹……砍柴……娘……缝裤……”

李二柱搓了搓冻红的手,凑到砂锅边舀了勺姜枣茶,烫得直哈气,却舍不得放下:“今年的姜真辣,够劲儿。”他看见春杏指尖缠着圈白布,上面洇出点红,“手咋了?”

“针扎了下,不碍事。”春杏把针在头发里蹭了蹭,继续引线,“这布厚,针脚得密点,不然灌风。”她把棉裤的裤脚捏起来,比对了下小禾的鞋,“再放三分宽,开春还能穿。”

李二柱坐在炕沿上,看着她飞针走线。灯光下,她鬓角的碎发沾着点棉絮,侧脸的轮廓被炉火映得柔和,发间的银簪虽不鲜亮了,却比任何金钗都耐看。“明儿去镇上,给你买根新簪子。”他突然说。

春杏笑了,针脚歪了半分:“瞎花钱,这根还能用。”她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星子“噼啪”跳出来,“倒是小禾的墨快用完了,得买块新的,再扯两尺蓝布,给他做件新罩衣,上学穿干净。”

小禾听见“上学”,举着画纸跑过来:“娘……画……先生……”纸上的小人戴着顶方帽子,手里举着本书,倒是有模有样。李二柱接过来贴在墙上,跟去年贴的那张“人”字并排,笑着说:“咱小禾画得比爹写得好。”

夜深时,姜枣茶熬得稠稠的,春杏给每人盛了碗。小禾捧着碗小口抿着,红糖的甜让他眯起了眼,嘴角沾着褐色的茶渍,像只偷喝了蜜的小松鼠。李二柱喝完茶,拿起斧头去劈柴,院里传来“咚咚”的声响,惊得屋檐下的麻雀缩了缩脖子。

春杏把小禾哄睡,又坐到灯下缝棉裤。窗外的风卷着雪籽打在窗纸上,“沙沙”的像有人在轻拍。她想起刚嫁过来那年冬天,李二柱把唯一的厚棉被让给她,自己裹着件旧棉袄缩在炕角,冻得直哆嗦;如今不仅有了新棉被,还有了暖炕,炕边躺着熟睡的儿子,日子像这慢慢熬稠的姜枣茶,越品越有滋味。

李二柱劈完柴进来,见她还在缝补,伸手把灯调亮些:“别熬太晚,明儿再做。”他拿起她的手,指尖的针孔还泛着红,便往她手心哈了口热气,“看这手冻的,明儿戴副手套。”

“早缝好了,在灶房挂着呢。”春杏抽回手继续缝,“你明儿砍柴戴,别总说不碍事,冻裂了疼。”她把裤腰的松紧带缝牢,又在膝盖处多加了层布,“这娃总跪着玩,多加层布耐磨。”

李二柱没再说话,坐在旁边给她理线团。各色的线绕成小疙瘩,他一个个解开,绕成圆圆的线轴,像在打理日子里的琐碎。灯光在两人脸上投下淡淡的影,棉絮在空气中轻轻飘,像谁撒下的星星点点的暖。

鸡叫头遍时,棉裤终于缝好了。春杏把它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小禾的枕边,又给灶膛添了把柴,确保炕能暖到天亮。李二柱早已打起了轻鼾,嘴角微微翘着,许是梦到了好收成。她往他身上盖了盖被子,指尖碰到他胳膊上的旧疤——那是去年割麦时被镰刀划的,如今已经浅得快看不见了。

雪籽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地上铺了层薄霜。春杏看着炕上熟睡的父子,又看了看墙上小禾的画,突然觉得这冬夜也没那么长了。等天亮了,李二柱会踩着薄雪去砍柴,小禾会穿着新棉裤在院里堆雪人,她则要去河边浆洗,回来时灶上准温着粥。日子就像这手里的针线,一针一线,把寻常的碎片缝成了温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