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从林风的指间滑落。
轻飘飘地，落在地毯上。
照片上，年轻的马丁，笑得像个傻子。
他身边，是同样年轻的周永。
林风的师叔。
那个温文尔雅，教他风水入门，待他如亲子，最后却背叛师门，不知所踪的师叔。
圣教。
周永。
这两个原本毫无关联的名字，在这一刻，通过一个死去的叛教者，被强行绑在了一起。
林风的脑中，一片空白。
随即，是滔天的混乱。
师叔……是圣教的人？
还是说，他也和马丁一样，是叛教者？
他为什么要去南美？
为什么会和马丁有交集？
一个个问题，如同疯狂滋生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林风？”
伊芙琳担忧的声音，将他从混乱中拉了回来。
林风弯腰，捡起照片，动作有些僵硬。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去南美。是救莉莉。
但……
在出发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他需要答案。
林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从玄武身上缴获的、类似徽章的金属块。
这是507局内部的紧急通讯信物。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朱雀。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她为什么要帮自己？
她的立场，又是什么？
不搞清楚这些，他无法安心离开。
林风按照从玄武记忆中剥离出的方法，启动了那个信物。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只有一股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波动，融入了城市的背景电磁信号之中。
他只发送了一个坐标。
以及一个时间。
一小时后。
……
海市，东港区。
一座废弃的集装箱码头。
海风，带着咸腥和铁锈的味道，吹得人脸颊生疼。
林风独自一人，站在码头的尽头。
伊芙琳和升级后的罗盘，被他留在了酒店。
这次见面，他谁也不信。
只能信自己。
夜色，如同浓墨。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十米处。
仿佛她一直就在那里。
来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作战服，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
脸上，依旧戴着那张赤红色的朱雀面具。
“你很大胆。”
朱雀开口，声音经过了处理，听不出任何情绪。
“居然敢主动联系我。”
林风转过身，平静地看着她。
“我需要一个解释。”
“解释？”朱雀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向你解释？”
“玄武的记忆。”林风淡淡地说道，“你让他保我一命。为什么？”
朱雀沉默了。
码头上，只剩下呜咽的海风声。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周家？还是圣教？”
“都是。”朱雀向前走了几步，与他相距五米，“我的任务，就是调查周家与境外势力勾结的证据。而你，恰好是那个把所有线索都串起来的引子。”
“所以，你一直在利用我。”林风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谈不上利用。”朱雀摇头，“各取所需而已。我需要你这颗不受控制的棋子，去搅乱周家和圣教的部署。而你，也确实需要我的情报，才能活下来。”
她的话，很直白，也很残酷。
林风没有反驳。
因为这是事实。
“507局的立场呢？玄武是周家的人，你们内部，到底是什么情况？”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分裂。”
朱雀吐出两个字，言简意赅。
“一部分，像玄武那样，早就被渗透、腐化。他们是周家，或者说，是圣教的走狗。”
“另一部分，”她停顿了一下，“还在坚守底线。我们在暗中对抗，但束手束脚。很多事情，不能摆在明面上。”
所以，她不能公开支持林风。
只能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提供有限的帮助。
林风懂了。
“你今天找我，不只是为了问这些吧。”朱雀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你是要走了。”
“南美。”林风没有隐瞒。
“为了那个女孩？”
“是。”
朱雀又一次沉默了。
她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最终，她从腰间的战术包里，取出了两样东西，扔了过来。
林风伸手接住。
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卫星电话。
和一张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储存卡。
“电话是特制的，无法被追踪。里面只有一个号码，可以联系到我。”朱雀解释道，“储存卡里，有我们掌握的，关于圣教在南美地区的部分情报，以及我这几年对周家渗透调查的全部报告。”
“这算是……临别的赠礼？”林风看着手里的东西。
“算是投资。”朱雀纠正道，“我希望你能活着，把圣教在南美洲的根基，搅得天翻地覆。你闹得越大，他们暴露出的破绽就越多。”
林风将东西收好。
“周家老爷子，在圣教里，是什么地位？”他问出了最后一个关于周家的问题。
“棋子。”
朱雀的回答，带着一丝不屑。
“一个自以为是的工具罢了。他以为自己在利用圣教的力量，光耀门楣，却不知道，他的一切，早就被看得一清二楚。”
“真正的危险，不是他。”
朱雀的语气，第一次变得凝重起来。
“是那个‘镜像体’。它的渗透，远比你想象的要深。周霆，只是它最新的试验品。”
林风的心，猛地一沉。
“莉莉。”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了这个名字，“她的血脉，到底有什么特殊？为什么圣教非要得到她？”
面具后，朱雀的目光似乎闪动了一下。
这一次，她沉默了更久。
“你知道华夏的龙脉吗？”她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林风一愣，点了点头。
“龙脉之气，又称‘地气’，是这片文明的根基。”朱雀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无法感知到它的存在。但有极少数的血脉，天生就与它有着极高的契合度。”
“这种血脉，万里无一。”
“他们，是天生的‘钥匙’，能够承载、引导、甚至……引爆地气。”
“圣教，称这种血脉为……‘完美容器’。”
轰！
林风的脑海，仿佛有惊雷炸响！
完美容器！
他终于明白了。
圣教抓走莉莉，不是为了她的异能，也不是为了所谓的“圣骸”。
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莉莉的血脉！
他们想利用莉莉，去窃取，去染指华夏的龙脉之气！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和杀意，从林风心底疯狂上涌。
“我师兄小李的死，周霆是主谋。”林风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极地的寒风，“这笔账，我会亲自跟他算。”
“我知道。”朱雀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他的死，是个意外。周霆的失控，超出了我的预料。”
她看着林风，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后，只是化作一声叹息。
“我会清理周家在507局的残余势力。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这算是我，对你的补偿。”
林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好。”
他没有多说废话。
转身，准备离开。
情报已经到手，目的已经达到。
是时候，踏上真正的战场了。
就在他走出几步之后。
背后，忽然传来一句很轻，却无比清晰的话。
那声音，不再是冰冷的电子合成音，而是一个清越、略带疲惫的女子原声。
“师兄，保重。”
林风的脚步，猛然顿住！
他全身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紧！
这个称呼……
师兄？！
他猛地回头！
码头的尽头，空空如也。
除了呼啸的海风，和拍岸的涛声，什么都没有。
朱雀，已经消失在了浓稠的夜色里。
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