洼地内的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关妙妙的气息在太阴真水的压制下虽未继续恶化,但那股阴损邪毒如同潜伏的毒蛇,依旧在缓慢蚕食着她的根基。郑一秋额角见汗,不断以混元一炁疏导她体内相互冲突的阴阳之气,同时还要分神关注那口镇渊井以及周围结界的稳定。
我盘膝坐在一旁,灵宝法印置于膝上,清辉如呼吸般明灭不定。我尝试着将感知与这片残存的“镇渊结界”共鸣,并非为了操控……那远非我力所能及……而是试图理解其运行的脉络,寻找可能加固或利用的细微节点。然而,反馈回来的信息支离破碎,充满了古老的悲壮与沉甸甸的磨损感。结界的力量,确实如老者所言,正在如同沙漏中的流沙般不可逆转地消散。更令我心头一紧的是,通过这种微弱的共鸣,我隐约察觉到,在那古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正随着外界地脉的暴动和结界削弱而逐渐变得活跃。那是一种冰冷、死寂、充满归墟意味的存在感。
守井老者仿佛也感应到了什么,枯槁的身躯微微挺直,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井口,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按在井沿的古符之上,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以自身最后残存的道行为结界注入一丝微弱的支撑。
就在这压抑的宁静中,洼地西侧的雾气突然剧烈翻滚起来,隐约传来雷光爆鸣与岩石崩裂的巨响!
“是秦哥他们!”袁莱最先忍不住,站起身望向那个方向,手中捏紧了符箓。
张小玄也豁然转身,周身雷光隐现,准备随时接应。
郑一秋按住想要起身的袁莱,沉声道:“别急!怀河那小子没那么容易出事。守住这里,别自乱阵脚!”
话音未落,三道身影疾速从翻滚的雾气中冲出,正是秦怀河、张小玄和另一名略显狼狈的袁莱(分身?不,是本尊)。秦怀河手中托着一块拳头大小、通体赤红、内部仿佛有熔岩流淌、散发着炽热纯阳与勃勃生机的晶体——正是阳炎石乳!但他左臂的道袍衣袖破碎,露出几道深可见骨、泛着焦黑与冰蓝交织异色的伤口,显然经历了一番恶战。张小玄道袍也有多处破损,气息略显急促。袁莱头发散乱,脸色发白,手中还捏着几张残破的符箓。
“遇到了点麻烦,”秦怀河言简意赅,将阳炎石乳递给郑一秋,“泉眼被一头快要化蛟的火鳞蟒和几只吸纳阳气异变的石精守着,废了点手脚。小玄子表现不错,雷法用得比以前刁钻了。袁莱丫头的五行困阵也帮了大忙。”
他虽说得轻松,但臂上那诡异的伤口却显示出战斗的凶险。那伤口处,一边是火鳞蟒残留的炽毒,另一边竟是石精身上携带的、被阴脉污染的冰寒煞气,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正在相互撕扯、侵蚀。
郑一秋接过阳炎石乳,感受着其中磅礴的纯阳生机,脸色一喜,但看到秦怀河的伤口,眉头又皱了起来:“你这伤……火毒交侵,还混了阴煞,得赶紧处理!”
“先救妙妙!”秦怀河浑不在意地甩了甩手臂,一股纯阳道炁强行将伤口处的异种能量暂时压下,但显然并非长久之计。
郑一秋也不再多言,知道轻重缓急。他迅速来到关妙妙身边,将阳炎石乳置于她伤口上方,双手掐诀,混元一炁如同最精密的导管,小心翼翼地从石乳中牵引出一缕缕赤红中带着金丝的阳炎精华,缓缓渡入关妙妙肩胛的伤口。
“嗤……!”
阳炎精华与那墨绿色邪毒接触的瞬间,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爆发出剧烈的反应!关妙妙即使在昏迷中也痛苦地蹙起眉头,身体微微痉挛。墨绿色毒气疯狂反扑,试图抵御阳炎的净化,但阳炎石乳乃地脉纯阳所凝,生机盎然,正是这类阴损邪毒的克星。在郑一秋精妙的操控下,阳炎精华步步为营,如同燎原之火,不断焚烧、驱散着邪毒。
与此同时,郑一秋又取出数根细长的金针,沾取少许太阴真水,刺入关妙妙周身要穴,以水济火,调和阴阳,避免阳炎之力过于霸烈损伤她的经脉。
这个过程缓慢而精细,郑一秋全神贯注,额头汗水涔涔。我们其余人都屏息凝神,不敢打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关妙妙伤口处最后一缕顽固的墨绿色邪毒被阳炎精华彻底焚尽,伤口处的血肉虽然依旧狰狞,但已不再有那令人不安的异色,开始呈现出正常的鲜红。她惨白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些许红润,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呼吸变得平稳悠长了许多。
“邪毒已拔除大半!剩下的需要她自行运功调养,配合丹药,应无大碍了!”郑一秋长舒一口气,抹了把汗,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我们也都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然而,还没等我们高兴太久,一直沉默关注着古井的守井老者突然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晃,按住井沿的手掌皮肤竟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败之色!
与此同时,整个洼地猛地一震!那口镇渊井中,原本平静的井水毫无征兆地剧烈沸腾起来,咕嘟咕嘟冒着浑浊的气泡,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冰冷死寂的阴寒气息如同井喷般爆发出来!井口的古老符箓光芒急剧闪烁,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不好!封印加速松动了!井下的‘东西’……要出来了!”守井老者嘶声喊道,嘴角溢出一缕黑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他拼尽全力维持的平衡,似乎因为阳炎石乳的取用(或许消耗了结界部分支撑能量),以及外界地脉持续的暴动,终于被打破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洼地四周那本就稀薄的雾气屏障剧烈动荡,远处传来令人牙酸的、如同万千骨骼摩擦的声响,以及密集的、充满贪婪与毁灭意味的嘶吼——被阴脉气息吸引而来的、更强大的邪物,似乎正在突破结界的边缘,朝着这片最后的“净土”涌来!
内忧外患,瞬间同时爆发!
秦怀河猛地站直身体,不顾手臂伤势,纯阳道炁如同狼烟般冲天而起,眼神锐利如刀,扫过沸腾的古井和震颤的结界边缘。
“看来,想歇口气都不行了。”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声音冰冷而决绝,“老郑,看好妙妙和华元!小玄,袁莱,准备迎敌!”
“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些不长眼的魑魅魍魉,敢在这个时候来触霉头!”
绝境之中,已无退路,唯有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