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唇角笑意加深,心中暗道:她看起来就不像是来这种地方的人,而他们这群纨绔,或许文不成武不就,但论起吃喝嫖赌,那可是行家里手。
如今以众欺寡,以熟欺生,哪有败的道理?
念及此,他愈发得意,扬声道:“急什么?待会儿你自然知晓!”
说罢,抬手击掌。
门外立刻传来一阵轻柔脚步声,十几位手捧鎏金托盘的秀丽姑娘鱼贯而入。
为首的姑娘屈膝行礼,嗓音柔媚似水:“世子爷,您要的酒都备妥了。”
裴昭抬了抬下巴,示意姑娘们将酒搁在桌上,目光转向萧筱,语气带着玩味的挑衅:
“既然要比,自然得比些有趣的。我们三局两胜,输的一方,得把一整壶酒喝完。”
萧筱闻言挑眉——这群人是打定主意要合力灌醉她?可惜,他们注定要失算了。
她微微颔首:“开始吧。”
裴昭唇角勾起戏谑笑意,示意几位姑娘围到萧筱面前道:
“这是‘万花楼’独有的‘胭脂阵’,得精准说出每位姑娘身上胭脂的花香才算赢。”
一位黄衣姑娘会意,娇笑着贴上萧筱,呵气如兰:“公子好好闻闻,奴家用的什么香?”
周遭纨绔顿时哄笑起来。
他们常在此流连,对这些香气熟稔无比,可这小子一看便是规规矩矩的人,被这么多姑娘围着定然面红耳赤,哪还能分辨香味?
萧筱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她非但没退,反而微微倾身,似在认真分辨,
随即清越的嗓音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真诚赞赏:
“姑娘暖香袭人,如春桃绽放,甜而不腻,很配姑娘。”
她语气坦荡,无半分淫邪,反倒像是真心的欣赏。
黄衣姑娘本就觉得这位小公子生得俊秀,此刻被夸得一愣,
随即俏脸微红,露出几分小女儿情态,嗔怪地瞥了她一眼,轻声道:
“公子猜对了”,说罢扭着腰肢退开了。
接下来几位姑娘,萧筱不仅精准道出胭脂香味,言辞还风雅得体,偶尔引用半句诗词,逗得姑娘们掩嘴轻笑、春心荡漾。
反观纨绔那边,不过勉强答对一半,已经有几人灌下去一整壶酒了。
裴昭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预想中萧筱的羞愤、局促全未出现。
看着她与姑娘们谈笑风生的模样,他心里反倒闷闷的堵得慌。
他猛地掷杯起身:“够了!都退下!这局算你赢!”
萧筱心中暗笑:且不说她本就是女子,何来害羞之说。
而且她学医时本就需靠气味辨识各类药物与植物,复杂的药物成分都难不倒她,何况是单一的花香味?
“方才不过是让你热热身、适应环境。”
裴昭抬手指向庭中那尊双耳鎏金铜壶,语气带着几分笃定,“第二局,咱们比投壶。”
萧筱闻言唇角掠过一丝嘲讽道:“世子,一个个比试未免耗时。
不如这样,一炷香内,你们所有人投中的总数若能超过我,便算我输。”
话音落下,满场寂静,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与七嘴八舌的嘲讽。
裴昭气极反笑:“好!既然你要自取其辱,本世子便成全你!”
赌局开启。
纨绔们为争颜面,倒也纷纷认真起来,一时间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一炷香时间将尽,他们总计投中二十余支,成绩颇为可观。
而萧筱这边,动作看似随意,手腕轻轻一抖,箭矢便划出流畅弧线,精准投入壶中,甚至未曾触碰壶壁,只发出清脆的一响。
一箭、两箭、三箭……她速度不快,却稳定得令人心惊,每一箭都如复制般分毫不差,投中数稳步攀升。
裴昭的脸色愈发阴沉,眼底翻涌着焦躁,他暗中给身旁一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心领神会,算准萧筱抬手投掷的瞬间,猛地将一支箭朝着她的手腕掷去,意图干扰。
萧筱眼角余光瞥见飞来的冷箭,正要发力的手腕硬生生顿住。
她侧身轻巧避过,目光倏地冷了下来,“比不过,就用这种下作手段?”
裴昭脸上有些挂不住,强撑着辩解:“赌局之上只论结果!又没规定不能干扰对手!”
“哦?”萧筱挑眉,语气带着几分玩味,“这么玩是吧?好。”
此时她的投中数早已超过纨绔们的总和,索性不再往自己壶中投掷。
接下来诡异的一幕出现了:裴昭等人每一次掷箭,刚离手便被萧筱反手甩出的箭矢精准打飞,竟再也没能投中一支。
一炷香燃尽,青烟消散。
萧筱看向面如死灰的裴昭,淡淡道:“五十一对三十二,我赢了。”
前两局接连落败,输家喝的烈酒下肚,纨绔们早已东倒西歪。
萧筱挨个从他们身上收走玉佩,只剩裴昭还勉强撑着清醒,死死护住自己腰间的玉佩,红着眼耍赖:
“不!方才不算!最后你再跟我比一次!就比骰子,谁的点数小算谁赢,一把定胜负!”
萧筱不置可否,只淡淡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半分波澜。
裴昭立刻让人拿来骰子与骰盅,抓起盅的瞬间,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骰子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本事,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将六枚骰子扫入盅内,手腕疯狂摇动,
“砰!”骰盅被狠狠砸在桌上,裴昭死死按住,胸膛剧烈起伏,深吸一口气后猛地揭开!
只见盅盖下赫然是六个鲜红的一点。
裴昭积压的屈辱、愤怒与不甘瞬间爆发,大笑道:“六个一!你拿什么赢我?!”
萧筱还没等他笑完,伸手拿起另一副骰盅,手腕只是极其轻微地晃了两下,甚至没发出多少声响,便随手打开盖子。
裴昭定睛看去,只见六枚骰子竟整整齐齐、笔直地叠在一起,而最顶端那枚骰子的朝上一面,赫然是一个鲜红的一点!
裴昭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呆呆地坐着,嘴唇哆嗦着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萧筱未理会他的胡搅蛮缠,只淡淡吐出三个字:“你输了。”
模糊的视线中,裴昭看见她弯下腰,一只素手伸向自己腰间,灵巧地解下了那块象征世子身份的玉佩。
隐约间飘来一丝淡淡的竹叶香,清冽又好闻。
强烈的不甘混杂着难以抑制的好奇,让他猛地伸手攥住了萧筱的衣袖。
他仰起头,醉眼迷蒙地问道:“别……别走!你到底是谁?告诉我你叫什么?!”
他声音里带着执拗,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