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站在焦土边上，左手紧紧按住额头。风很大，吹得他破烂的作战服哗哗响。左眼闪了两下蓝光，视线一阵模糊。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看得清楚了些。
前面三百米外，敌舰的残骸卡在地缝里，黑烟一直往上冒。地上有几具尸体，有的烧成了炭，有的被石头压着，只露出一只手或半张脸。刚才那些本该死了却还在动的东西，现在已经不动了。但地上有一道红色痕迹，从一具尸体的手下延伸出来，像是干掉的血，又有点黏糊，在阳光下泛着怪光。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发黑开裂，裂口渗出血水，混着金属碎屑结成硬块。右臂完全没力气，垂在身边。他没管这些伤，抬起左手，指尖冒出一道电弧。
电弧分成三段，飞向三个方向，停在空中。
“分区扫描。”他说话声音很哑，但语气坚定，“找数据核心。”
三道电弧开始震动，发出微弱的信号，穿过地面和废墟，寻找能量反应。
不远处，艾德琳靠在一根断掉的金属柱上。她的装甲坏了好几处，肩膀上的裂缝正慢慢流出绿色液体，已经流到胸口。她伸手摸了摸脖子侧面，那里原本有个灵能项圈，现在只剩半截金属插在肉里。她没拔出来，只是用手指把那截断片压进地缝，让它连上地下的能量。
一股微弱的波动从她掌心传入地下，顺着岩石扩散。
她闭上眼睛，意识进入感知网络。感觉像放风筝，线断了，只能原地飘。但她还是发现了异常：那东西没死。它藏在残骸下面，贴着地面移动，频率很低，几乎和石头震动一样。如果不是她练了很久的灵觉，根本发现不了。
她猛地睁眼，看向雷煌，指了指脚下，双手交叠做了个封印的手势。
雷煌点头，眼神变冷。
他走向最近的一段残骸，脚步不稳，踩到铁片滑了一下，膝盖狠狠磕在地上。疼得他闷哼一声，但他没有停下，用手撑着舱壁站起来。左手贴上舱体，电流顺着掌心流入，沿着断裂的线路往里探。
里面结构变形严重，能量读数乱成一团，像是被什么强大力量撕过。他皱眉，调出义眼里的扫描画面。屏幕抖个不停，只显示几个残缺的坐标点，信息不全。他咬牙，加大输出，指尖电弧跳动，强行激活一块还没完全毁掉的电路板。
屏幕亮了一瞬，跳出一行乱码，字符乱闪，像是要说什么，又立刻消失。接着整个面板熄灭，再没反应。
他甩了下手，手套边缘冒起一缕青烟，有股焦味。
远处传来脚步声。他抬头，看见凯莉斯被人扶着走来——是贤者欧米伽-7的机械臂托着她的肩膀。她整个人靠在那条冰冷的金属臂上，背上曾经发光的水晶骨翼只剩骨架，银光微弱，好像随时会灭。
她在一堆晶体碎片前停下，慢慢坐下，手放在一块还有温度的预知石上。石头布满裂纹，深处还有一点光在流动。
雷煌走过去，蹲下。
“还能用吗？”他问，语气克制，但能看出担心。
凯莉斯没抬头，手指轻轻划过石头表面。裂纹里闪出一点光，画面一闪而逝——一艘战舰从雾里起飞，背景有座黑色高塔，塔顶浮着一个猩红的眼球装置。接着又是另一幕：昏暗房间里，有人跪在地上，用骨刀刻符文，刀落下的瞬间，地面震动，空中出现许多扭曲的人影。
她突然咳得很厉害，嘴角流出鲜血，滴在预知石上，马上被吸进去。
雷煌伸手想扶，她轻轻推开。
“心核……不是第一次出现。”她声音轻，但很清楚，“他们早就被标记了。出发前，就在血脉里种下了东西。”
雷煌回头看向残骸，眼神变得锋利。
这时，贤者漂浮在低空，权杖连着Ω-7战舰的数据链。他金色的装甲满是裂痕，头盔下的脸一半机械一半血肉，眼睛里滚动着不断刷新的数据。
“主控芯片自毁了。”他说，声音平稳，“只找回一块边缘碎片。”
他抬手，一块焦黑的金属板从残骸中升起，穿过烟尘，落在地上。表面腐蚀严重，符文看不清，只有中间一小块完好——刻着半个衔尾蛇图案，蛇头咬住尾巴，形成半圆。下面写着三个字：“心核-3”。
雷煌蹲下，伸手要去拿。
“别碰。”艾德琳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但很严厉。
她走过来，步伐不稳，脸色苍白，但眼神清醒。“那东西会吸能量。你现在太虚弱，一碰就会瘫倒。”
雷煌停下，手悬在半空。
凯莉斯却慢慢伸出手，指尖按在碎片上。银光从她指缝渗出，流入刻痕。雷煌明白了，也伸出左手，放出细细的电流，极低频地震荡，小心送入碎片。
两人的力量在中心汇合。
刹那间，纹路全部亮起！
衔尾蛇的尾巴完整绕回头部，变成一个完整的圈。编号下方浮现出新文字，一个个浮现，像从黑暗中爬出来：
【宿主同步率78%，进化阶段3，指令来源：恐惧之眼】
没人说话。
贤者开口：“确认关联。这支部队接受过亚空间改造实验，目的是植入‘心核’，建立远程控制节点，实现群体意识同步。”
雷煌收回手，盯着碎片，眼里充满寒意。
“他们不是来抢资料的。”他说，每个字都很重，“他们是来种东西的——要把这里变成孵化场。”
艾德琳点头：“我们这里，本来要变成巢穴。”
大家沉默了几秒。
忽然，凯莉斯身体一抖，手从碎片滑落，仰头喘气，额头全是冷汗。她看到了什么，但没说出来。只用指甲在预知石上划了一道深痕——像警告，也像呼救。
雷煌看懂了。
他站起来，环顾四周，声音提高：“放出无人机群，三次扫描！所有异常能量点，全部标记！”
贤者抬手，Ω-7战舰腹部打开，几十台小型机甲飞出，展开翅膀，迅速分散到战场各处，开始全面探测。
艾德琳走到一具焦尸旁，蹲下检查。尸体手掌朝上，掌心有个圆形凹坑，边缘发黑，像是被高温烧穿。她用匕首轻轻撬开一角，里面竟有一层暗红色薄膜，质地奇怪，还在微微跳动，像活的心脏。
她瞳孔一缩，立刻后退。
薄膜破裂，一滴黏液溅出，落在地上，“嘶”地一声，泥土塌陷，腐蚀出一个小洞，边缘冒白烟。
“别碰液体。”她再次警告，语气更重，“那是活的寄生体，碰到就会感染。”
雷煌走过去，用电流在空中画了个蓝色圈，封锁现场。他对贤者说：“能不能查更多？哪怕一点点线索也好。”
“需要完整数据模块。”贤者冷静回答，“现在信息不够，找不到源头，也无法定位其他部署点。”
“那就继续找。”雷煌说得坚决。
他走向另一段残骸，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很难受。右臂越来越麻，神经像被针扎。但他没停，也没回头。
艾德琳跟上来，中途靠墙歇了两秒，呼吸急促。她闭眼，把剩下的灵能一点点输入地面，用手引导，形成一条净化带，试图清除污染。每次输出都像锤子砸心口，但她坚持着，直到手指抖得无法控制。
另一边，凯莉斯仍坐在原地，手指不停发抖。她把最后一点预知力沉入晶体，强迫自己回想敌人行动路线。画面断断续续出现：
一艘战舰穿过星云，从深空出现，降落在一颗灰暗星球；一群黑袍人跪在祭坛前，嘴里念着听不懂的话，地上浮现巨大的衔尾蛇图案；一个人从阴影走出，胸口发光，一枚猩红晶体缓缓嵌入胸膛——那是心核启动的瞬间。
她猛地睁眼，喷出一口血，整个人快倒下。
“他们……有据点。”她艰难开口，声音小但清晰，“不止这一支……还有更多……正在靠近。”
雷煌脚步突然停下。
贤者立刻抬头，扩大扫描范围到十公里，启动深层探测。
艾德琳靠在墙上，看看凯莉斯，又看向雷煌，眼里有些犹豫。
“我们现在走？”她问。
雷煌摇头：“还没清完。”
他转身回到残骸中心，左手按地，再次释放电流。这次他不再保留，直接引爆体内最后的能量。扫描波扩散开来，地面裂开几道缝，蓝光喷出，照亮百米范围。
三具之前没发现的尸体露了出来，半埋在土里。它们的关节都有红痕连接，构成三角形。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竟然还有生命迹象。
雷煌盯着其中一具，慢慢蹲下。
那具尸体的头缓缓转动，眼球已经没了，只剩两个黑洞。但它干裂的嘴唇，慢慢张开了。
没有声音。
可雷煌听见了。
一个词，直接出现在他脑子里，冰冷、扭曲、带着腐臭：
“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