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宝殿，仙音止息。
那一句“还我兄弟一个清白”，只是一介凡人的嘶吼。
却让这万古不变的仙穹，出现了一丝裂痕。
所有仙神的视线，都汇聚于那最高处的云台宝座。
玄穹天尊。
这位三界主宰端坐云台。
他没有回应清玄的恳请。
缓缓抬起了一只手。
而后，屈指一弹。
一道几乎无法被神识捕捉的金芒，脱指而出。
悄无声息。
落在了清玄高举的青铜罗盘上。
嗡！
罗盘狂震！
万丈光芒自其中喷薄而出，于大殿中央，凝成一方法天光幕。
光幕中的景象，纤毫毕现。
乌怀城！
画面里，那个身着银白司法神官袍服的无面人，正立于城外山巅。
他手中托着的，正是那枚青铜罗盘！
众仙亲眼看见，他引动罗盘，符文流转，竟从远处赤阳的身上，强行剥离出一缕剑意！
那剑意虽微弱，却霸道无匹，正是赤阳独有！
剑意被强行灌入罗盘。
随后，无面人手持罗盘，对着整座乌怀城，轻轻一划。
赤阳的剑意瞬间被放大万倍，化作一张遮天蔽日的无形大网，将整座城池的天机彻底笼罩、篡改！
天机，于此逆转！
做完这一切，他才催动了早已埋下的绝户大阵。
吞噬一切的黑雾，从城中每一个角落升腾。
十万生灵的哭嚎与绝望，尽数被淹没。
光幕中的画面，冰冷，真实。
黑雾之中，一个个凡人百姓在极致的痛苦中消融，被邪阵强行炼化为最精纯的怨气。
而那个无面人，只是静静看着。
他像一个冷酷的炼丹师，精准地操控着火候，将十万生灵的怨毒，一点点压缩，凝聚。
最终，光幕中央，一枚通体漆黑、缭绕着不祥与诅咒的丹丸，缓缓成型。
怨丹！
嫁祸，屠城，炼丹！
一气呵成！
怨丹成型。
无面人将其收起。
光幕随之轰然破碎，化作漫天金点。
真相，已无需言语。
轮回镜外，那一片死寂，被一声再也压抑不住的怒吼彻底撕碎！
“狗东西！”
哪吒的三头六臂瞬间显化，火尖枪喷吐三昧真火！
“竟敢用此等绝户之术构陷他人！你他娘的也配称神？！”
他身旁，杨戬怀中的三尖两刃刀发出剧烈的嗡鸣，刀气四溢，割裂了周遭空间。
他那紧闭的天眼处，金光爆射，一道血痕缓缓渗出，显然已是怒到极致。
“好恶毒的手段。”
远处，三霄娘娘中的云霄仙子，这位曾执掌混元金斗的强大女仙，此刻也是玉容失色。
“此术……比我姐妹的混元金斗，歹毒万倍！”
碧霄和琼霄更是气得仙躯发颤。
她们当年摆下九曲黄河阵，最狠不过削去顶上三花，何曾做过这等将满城生灵炼为一丹的恶毒之事！
“杀人嫁祸，天理不容！”
轮回镜内。
一时间，群情激奋，仙神怒斥之声，几乎要掀翻这凌霄宝殿！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无面人，依旧平静。
他迎着这滔天怒火，竟无半分愧色，只是再次对玄穹天尊微微躬身。
“为阻止一个未来必将祸乱三界的大魔头，牺牲一座无关紧要的凡人小城，从维护三界长远秩序的宏观角度来看……”
他顿了顿，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口吻，吐出两个字。
“值得。”
值得？
这两个字，没有丝毫温度。
却比九幽之下的罡风，更让众仙神魂战栗！
那不是辩解，不是忏悔。
而是一种根植于骨子里的，视众生为草芥的绝对冷血！
此言一出，连许多向来最重天规法度的阐教仙人，都齐齐皱起了眉。
这种“秩序论”，已然超出了他们的道心。
“嘿！”
一声冷笑，从角落传来。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一步步走了出来，火眼金睛死死盯着那个无面人，满脸都是不加掩饰的讥诮。
“好一个‘值得’！”
“俺老孙倒想问问你，要是那城里住的是你爹你妈，你全家老小，还值不值得？”
这句粗鄙的质问，却像一记重锤，砸在了所有仙神的心坎里！
是啊！
大道之理谁都会讲。
可当那“牺牲”的代价，轮到自己头上时呢？
普法天尊“看”向了孙悟空。
“斗战胜佛，你已成佛，当知舍身饲虎，割肉喂鹰之理。为大局牺牲小我，乃是功德。”
“去你娘的功德！”
孙悟空一口唾沫啐在光洁的金砖上。
“俺老孙只知道，谁敢动俺花果山一根猴毛，俺就打烂他的天灵盖！”
“什么狗屁大局，什么狗屁秩序，都给俺老孙滚蛋！”
……
轮回镜内的普法天尊。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把刀。
一把被秩序神殿借来杀人，用完即弃的，愚蠢至极的刀！
他维护了一生的法理，在刚才那句“值得”面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但身为天庭司法主神的尊严，让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踉跄着走出队列，用尽全身神力，强行稳住身形，对着清玄发出最后的嘶吼。
“即便！即便乌怀城之事是这秩序神殿所为！”
“但赤阳杀戮成性，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连灭十三个宗门，屠戮三千六百余名修士，这桩桩件件，皆有记录在案！”
“清玄！你与此等魔头为伍，为其鸣冤，蛊惑天听，其心可诛！”
他试图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赤阳“有罪”这个原点上。
只要赤阳有罪，他普法天尊的审判，就不能算全错！
然而。
清玄却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分给他。
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牢牢锁定着那个无面人。
仿佛这偌大的凌霄宝殿，万千仙神，在他眼中只剩下这一个对手。
他迎着那张光洁如玉的无面之脸，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砸在每一位仙神的心头。
“你说赤阳是未来的大魔头。”
“证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