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边缘,残垣之下
巴图尔的伤势在柳轻眉提供的上好丹药和自身北漠汉子顽强的生命力支撑下,稳定了不少,但左腿骨折和燃血秘法的反噬绝非短时间内能够恢复。他依靠着一堵断裂的矮墙,大部分重量压在右腿上,手中紧紧握着那柄再次变得沉寂、锈迹斑斑的青铜短戟,目光执拗地扫视着周围狼藉的地面。
他在找弓。赵鹰的“追风弓”。
柳轻眉站在不远处,看着巴图尔如同受伤的孤狼般,在废墟和乱石间一寸寸地搜寻,忍不住微微蹙眉。她救他,是看重其潜在价值和那两件灵韵金器物,可不是为了看他在这里浪费时间。
“巴图尔兄弟,你的伤势不宜过多活动。”柳轻眉开口,声音依旧带着惯有的柔和,却少了几分温度,“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为好。一张弓而已,日后我云麓商盟可以赔你十张更好的。”
巴图尔动作一顿,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柳轻眉,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却坚定:“不一样的,柳姑娘。那是赵兄的弓,是他祖传的,是他……留给儿子的念想。我答应过他,一定要找到,带回去。”
柳轻眉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持,知道劝说无用,心中虽有不耐,但面上不显,反而轻轻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说起来,你们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苦禅大师呢?还有赵鹰兄弟,他那样的身手……”
她看似关心地询问,实则是在套取情报,尤其是关于苦禅和遗迹内部的情况。
巴图尔闻言,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涌起浓烈的恨意与悲痛。他没有隐瞒,将苦禅如何突然发难,与那些岩皮怪物勾结,如何袭击他们,赵鹰如何为了掩护他而失去眼睛,自己如何被囚,最后在地动中脱困,又与赵鹰在遗迹内并肩作战,直至赵鹰为他断后牺牲的经过,断断续续地讲了出来。讲到赵鹰最后的托付时,这个铁打的北漠汉子声音再次哽咽。
柳轻眉静静地听着,心中快速分析着这些信息。苦禅背叛,与某种可控的怪物势力勾结,目标似乎是李慕白的青木王血?遗迹内部确实存在灵韵金武器和危险生物……这些信息对她背后的势力很有价值。
“苦禅……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包藏祸心之人。”柳轻眉适时地表现出愤慨,随即又疑惑道,“可他为何要针对李公子?难道就因为李公子出身青木皇室?”
“我不知道。”巴图尔摇头,他心思相对单纯,并未深思其中关联,“我只知道,苦禅必须付出代价!赵兄的仇,一定要报!”
就在这时,巴图尔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不远处一堆碎石下,一抹熟悉的木质色泽吸引了他。他挣扎着挪过去,用力扒开石块——
半截断裂的弓身,以及几段崩散的弓弦,赫然出现在眼前!弓身上刻着的鹰隼图案已经模糊,但巴图尔一眼就认出,这正是赵鹰从不离身的“追风弓”!显然,在地震和之前的战斗中,这张陪伴了猎人多年的良弓,也未能幸免。
巴图尔沉默地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断裂的弓身和散落的零件一一拾起,用一块干净的布仔细包好,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的是赵鹰那未曾冷却的英魂。
“赵兄……你的弓,我找到了。我会把它……带回去。”他低声喃喃,如同立誓。
柳轻眉看着这一幕,眼神闪烁,最终什么也没说。
另一侧,崎岖山路之上
林尘、苏晓、李慕白和墨羽四人,正藏身于一处岩洞稍作休整。苏晓背后的伤口已简单处理,毒素也被林尘以精纯的潮汐之力辅助逼出了大半,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李慕白左臂的黑气在林尘的帮助和苏晓的药物双重作用下,蔓延之势被遏制,但仍需时间化解。墨羽则因为丢失了包,而显得有些蔫蔫的。
“我们之前规划的返程路线,恐怕行不通了。”苏晓摊开一张简陋的手绘地图,这是她从来到野外就在做的记录,指着上面几个标记点,脸色凝重,“玉箫子逃离的方向,以及那怪物被引过去的方向,恰好堵住了我们最快返回翠微城的路径。而且,谁能保证只有那一头怪物跑出来了?若是绕路,风险更大,时间也更长,李公子的伤和我的余毒都拖不起。”
林尘沉默地看着地图,他体内的心炉平稳搏动,感知延伸出去,能清晰地察觉到远方那片区域依旧弥漫着令人心悸的混乱与暴戾气息,显然怪物还在那片区域活动,甚至可能因为被戏弄而更加狂躁。
“我们不能回头。”林尘最终开口,声音沉稳,“后路已断,前行或许还有生机。而且……”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巴图尔和赵鹰生死未卜,我们必须找到他们。活要见人,死……也要找到他们的踪迹,带他们回家。”
他顿了顿,继续道:“还有苦禅。他跳入裂谷,异变成那等怪物,盘踞在核心区域边缘。他如今状态如何?是彻底疯狂,还是保留了一丝本能?他对这片区域的了解远超我们,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和威胁。不弄清楚他的情况,我们即便找到其他出路,也可能被他从后方袭击。”
李慕白点了点头,虽然虚弱,但眼神依旧清明:“林尘兄弟所言极是。巴图尔兄弟义薄云天,赵鹰兄弟亦是忠烈,不能弃之不顾。苦禅……此人已成大患,需探明其虚实。我这伤一时半会死不了,还能撑得住。”
苏晓也表示同意:“没错。当务之急,是找到巴图尔他们留下的线索。他们如果还活着,很可能也在寻找出路,或者被迫向某个方向移动。我们可以沿着他们可能活动的区域搜寻。同时,小心避开怪物和玉箫子可能存在的区域,并伺机观察苦禅盘踞的裂谷动向。”
墨羽也用力点头,虽然害怕,但她也不想抛弃同伴。
决议已定,众人不再犹豫。稍作休整后,便再次踏上征途。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单纯的逃离,而是主动寻找失散的同伴,并直面那由叛徒化身的恐怖怪物。前路更加凶险,但团队的凝聚力,在经历了背叛与牺牲后,反而变得更加坚韧。
而在远方的另一处山脊上
玉箫子脸色阴沉地看着手中那个费了些手脚才从石缝深处弄出来的、属于墨羽的机关包。他迅速检查了一遍,脸色更加难看。
里面除了一些普通的机关零件和工具,以及几本明显是基础机关术入门和游记杂谈之类的书籍外,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记载着墨家核心秘术的典籍!
“难道……核心典籍她并未随身携带?还是藏在了别处?”玉箫子眉头紧锁,感觉自己可能白忙活一场,还彻底暴露了立场。他回头望了一眼林尘他们所在的方向,又感受了一下远处那令人不安的怪物气息,冷哼一声。
“也罢,既然撕破脸,那就各凭本事吧。墨羽这小丫头,终究是找到真正核心的关键……看来,还得从长计议。”他收起机关包,身形一动,如同青烟般消失在崎岖的山林之中,不知又去往何处,谋划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