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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刚过,老槐树的叶子落得差不多了,枝桠挑着灰蒙蒙的天。王桂英把最后一筐雪梨搬进灶房时,裤脚沾了层薄霜,跺跺脚,霜粒簌簌往下掉。灶台上的粗瓷盆里,冰糖已经码得齐整,大块的像白玉,小块的像碎星子,阳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得糖块泛着暖光。

“娘,今儿炖雪梨啊?”闺女兰芝掀着门帘进来,辫子上还缠着围巾的流苏,鼻尖冻得通红。她凑到盆边捏起块碎冰糖,往嘴里一丢,含含糊糊地说,“真甜,比灶糖还润。”

王桂英拍掉她手上的糖渣,拿起个雪梨在衣襟上蹭了蹭,刀背“笃笃”敲着梨皮:“你姥姥昨儿捎信来,说这几日总咳,冰糖炖梨最润嗓子。”她的刀工利落,梨皮旋着圈往下掉,露出雪白雪白的果肉,凑近闻,有股淡淡的清香气。

兰芝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灶前,往灶膛里添了根松针柴,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她脸颊发亮。“娘,您炖的梨为啥比镇上铺子卖的甜?”她看着娘把梨块码进砂锅里,又抓了把冰糖撒进去,冰糖落进梨缝里,像撒了把碎银子。

“傻丫头,”王桂英往锅里舀了勺井水,“铺子的糖是机器熬的,咱这是土冰糖,在缸里窖了三年,糖化得透。”她盖上砂锅盖,用布巾把缝隙缠紧,“再说,火也得讲究——先用松针柴烧旺,让糖块化在梨肉里,再换枣木柴慢慢煨,火性绵,甜味才能渗进梨核里。”

砂锅里“咕嘟咕嘟”响起来,先是细弱的冒泡声,后来越来越沉,像有小珠子在里面滚。兰芝趴在灶台上,鼻子快贴到锅盖上,香味顺着缝隙往外钻,是梨的清甜混着冰糖的醇厚,还有点松针柴的草木香,把灶房里的寒气都泡软了。

“娘,我闻着都不咳了。”兰芝吸着鼻子笑,辫子上的流苏晃来晃去,“姥姥收到这罐梨,肯定说比药还管用。”

王桂英揭开锅盖,热气“呼”地涌出来,在锅沿凝成小水珠,顺着陶土的纹路往下淌。梨块已经炖得半透明,咬一口,果肉绵得像云朵,甜水顺着嘴角往下流,却不齁人,从舌尖甜到喉咙眼,连气都透着香。她用勺子搅了搅,锅底沉着层琥珀色的糖汁,沾在勺上,能拉出亮晶晶的丝。

“装罐时记得多舀点糖汁,”王桂英往瓦罐里盛梨块,“你姥姥牙口不好,这汁子泡馒头,比蜂蜜还润。”瓦罐是粗陶的,外面刻着缠枝纹,装得半满时,她又撒了把干桂花,金黄的小花落在梨块上,香味顿时又添了层雅致的甜。

兰芝抱着瓦罐往邮局跑时,罐口的布巾被风吹得鼓鼓的,甜味顺着风飘了一路。路过老槐树时,她看见张大爷蹲在墙根晒太阳,就掀开布巾让他闻:“张大爷,我娘炖的冰糖梨,甜不?”

张大爷吸了吸鼻子,眯着眼笑:“甜!闻着心里都透亮——你娘的手艺,是把日子的甜都炖进去了。”

可不是嘛,兰芝抱着瓦罐跑,感觉那甜味不光在罐子里,还在心里头——姥姥喝到梨汤时的笑,娘切梨时的认真,灶膛里跳动的火苗,都像这冰糖梨,慢慢炖着,把寻常日子炖得稠稠的、甜甜的,连风里都裹着蜜。